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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敬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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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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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乌桕

“走,乌桕岭拍照。”摄友尤老师说。同是爱好摄影的我,一听说拍照就心动,何况他说是乌桕岭。“乌桕岭?几株棬子树就称岭哦?”虽然是抱着怀疑的心态,但我还是跟随尤老师一路前行。

乌桕是植物学名,我们当地人叫它棬子,小时候我在农村见过的棬子树。以前的农村,田坎上、山坡上到处都是,生产队还可以把棬子树上结的白色果实统一摘下来,晒干后拿到供销社去卖,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大约是卖0.30元一斤,这是上天赐予当地人们的一笔小小财富。上世纪八十年代,实行家庭承包责任制土地到户后,家家户户为多打粮食,把田边地头遮荫庄稼的棬子树都砍了,直到现在的农村基本上很难找到棬子树了。

棬子树,在我老家也有不少,但只是东一根西一株散落在田野山间,虽然秋冬见过黄红的棬子树叶很好看,但没有见过秋冬时长在一处的成片棬子树是种啥样的景色,作为爱好摄影的我也很好奇。

乌桕岭位于丹棱县张场镇锁江社区9组。刚到尤老师说的乌桕岭,迎面就遇见当地人,我们十分熟悉的张现雄大爷。“烟雨茫茫,雾气腾腾,一年四季,春夏秋冬,只要下过雨,不管大雨还是小雨,次日这个地方总是有厚薄不一象烟一样的雾,从文沟涌上山来。”张现雄大爷对我们说,这个地方小地名叫烟坡山。

烟坡山,这个地名我知道也去过,但从来没有留意这里的棬子树。张大爷指着这片林子介绍后,我才认真地观察起来,放眼望去,果然这个地方长着很多大小不一、参差不齐的棬子树,高的达二十多米。这个成片生长乌桕的地方,是尤老师近年才发现的。尤老师是文化人,所以叫它乌桕岭。

“怪了,到处的田坎地坎上都很难见到这样的棬子树了,为何这里还有一大片?”我顿生疑惑,心想这里一定有故事,于是便随口一问。“要说这片棬子树能够保存至今,我最清楚。”面前的张现雄大爷开始为我们讲述了保护棬子树的过程。张大爷说:话还得从2015年说起,当年这一坡土地共200多亩被一伍姓老板(业主)流转承包用来发展水果产业,种上了“丹棱桔橙”,他托我帮助管理。

2016年秋天,当地村民王某把已经转包出去原来承包地上的棬子树,挖了十多株起来准备销售时,被张现雄发现了。他心想,如果这片地上的棬子树全部卖出去后,岂不成了光坡坡?破坏了自然环境不说,还有可能造成水土流失,但当初流转土地的时候,树子的所有权并没有包括在内,村民要卖树也是他们的权利。于是,他想都没有想,就马上与村民王某商量。“不要卖了,已经挖起来的请帮忙栽回去并覆好土,原来与老板商量好的价格,我一分不少地给你!”。反正都是卖钱,见张现雄这样一说,王某同意了,张现雄又从农户的手中买回来。随后,他把自己的擅自决定通报伍老板,伍老板回复说:做得好。并通知他马上把其他农户的棬子树全部买了。次日,张现雄找了一个帮手,挨家挨户、逐田逐地地走,把这两百多亩土地上的棬子树全部买下来了。略为成材,直径大于十公分的50元一株,很大的就当场议价,结果220多株棬子树,最少的就是50元一株,最多的是220元一株,100多元一株的占绝大多数,村民文德银的三株棬子树就卖了400元。虽然伍老板花了几万块钱,但留住了这坡原生态的棬子树。当年直径低于10厘米的小树如今已渐渐长大,这片乌桕至少超过300多株,可以说是名符其实的乌桕岭。

“走,拍照了哦!”听张现雄摆龙门阵,还未尽兴之时,尤老师的一句话,仿佛把我从梦中惊醒。我抬头一望,只见东方一轮红日已冉冉升起,柔和的阳光已撒向乌桕树林,我和摄友告别张大爷,奔向乌桕林中,选好位置,端起相机,“咔嚓、咔嚓”拍个不停,随后又掏出手机拍摄,把这美好的画面,第一时间发在朋友圈,让美景从烟坡山走向世界。

散落在山野一株一株单个的棬子树,你是体会不出它的美。但成片成片满山遍野的棬子树,构成的哪种整体之美,确实让人震撼!春天长叶之后,远远望去整个夏天就是一个绿色的世界。进入秋冬季,叶片上花青素含量增加,逐渐由绿变黄、变红,就在那叶片上呈现绿色、黄色、红色三种颜色的时候,整个山坡就是一个色彩斑斓的世界了。到了完全变红的时候,简直红得耀眼,望着满山一大片大自然的红色,似乎给寒冷的冬季增添了十分温暖。绿的、黄的、红色的棬子树叶,树上挂着,空中飘着,地上躺着,总是让人驻足观看,留连往返。哪怕就是叶子掉光,“咔嚓”一下,棬子树的方寸之间,也是一幅天然的“国画”、水墨画。

行走于树下林间,时不时地还看见野兔在草丛中穿梭,各种鸟儿在树上飞来飞去,偶尔还要看见小松鼠从这株树跳到另一株树,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眼前铺开的是一幅大自然最美丽的画卷。虽然只是微风,但总有离开母体的树叶从空中飘下来,拾起一看,有的刚刚褪绿,有的已经变黄、变红,还有的是三色相间。我小心翼翼地将掉在地上的叶片捡起来,一片一片地重叠起来,摆成了一个厚厚的“心”形。大功告成之后,我围绕着这个“心”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越看越喜欢。“咚咚、咚咚”的心跳声,仿佛不再是从我的心脏发出,而是大地的声音。这个由“乌桕红”堆出来的“心”活了!我拿出手机拍照,迅速分享给作家协会群里的朋友。

“爱心献给谁?”有人问。“献给大家。”我速回。

当看见掉光树叶的枝条上露出乳白色的果实,我的思绪一下就回到了小时候。那还是上世纪缺衣少吃的七十年代,一年难得吃一次鸡肉,吃猪肉都要凭票供应。我们要想打“牙祭”就把目光瞄准在天空中飞翔的小鸟身上。到了冬天,棬子树的叶子掉光之后,在太阳的曝晒之下,乌桕的果实爆裂开来,果皮掉落之后,只留下枝梢上白色的种子,白色的种皮之下是黑色的果仁,每一个果实里面基本上都有不到黄豆大小的三个白色种子,在树枝的末端特别引人注目,尤其吸引空中飞翔的鸟儿。我们俗称“花脸狗”的鸟儿最喜欢飞来啄食,还有麻雀、青菜婆、相思鸟等。当然这些鸟首选的还是在农户周围寻找食物,哪怕寻找一些人畜食后的“残汤剩水”都比啄食棬子树果实强。

为了捉住这些鸟儿,我就去把棬子树上生产队统一摘过之后不再要的种子摘回来,枝梢的顶端是果实,我就连同枝杆约10厘米长一起摘下,用七八枝捆在一起,插在自己制作的俗称“天套子”上,引诱鸟类投入陷阱,这个办法是祖辈的祖辈传承下来。一个“天套子”一次只能捕获一只鸟,将鸟取下之后,重新布置陷阱,再捕捉第二只。为了多捕鸟,我们一般都要制作好几个“天套子”,投放在房前屋后,还要去棬子树上摘回很多果实存放起来,等到外面的棬子树上都没有果实的时候,再拿出来作为鸟的食物进行引诱,那效果才好。

“天套子”的制作,是由一根稍大一些长约一米二的竹子作主杆,下端削尖插入地下,上面的竹筒口就插入准备好的一把棬子果果作诱饵,主杆上下同一平面各钻一个对穿对过的洞,再用一根很小的能够弯曲的竹子作为动力杆,将竹头插在主杆下面的那一个洞里,在小竹子的末梢系上一根一米多长不到火柴棍粗细的麻绳(用来做鞋的麻绳),麻绳上有一个活扣,活扣大部分是用穿过的胶鞋上的“鞋眼睛”做成的,有一个卡是固定的,卡是用来拉动小竹子固定陷阱的机关。主杆上端那个对穿对过的洞是用来插钩子的,钩子是大小合适的树叉做的,插在上端的洞里必须卡紧,否则容易脱落。在插钩子的洞口处要在主杆上系上一根活动的竹蔑片,将竹蔑片平行放在主杆与钩子的中间部分作一桥梁状,这桥梁的距离约15厘米左右,将动力的小竹子上系的麻绳牵过来,将卡子套在钩子上,另一端卡在桥梁上,制作成活动开关,再将“鞋眼睛”里穿过的麻绳扯出来,成一个圆形之后逢中折一下,再平放在桥梁上,就算把陷阱制作完成。鸟儿站在钩子的顶端,伸出头去也无法吃到前面的食物,它就要再跳一步站在桥梁上,只要站在桥梁上,由于重力的作用,一下就要掉入陷阱,来不及反应,双脚就被迅速拉伸的麻绳捆住。只要及时摘取,一般都是活的小鸟,若忘了摘取,或者鸟儿的腿脚受伤严重,也有可能取下来的是死鸟。也许有人不信,这样的简单工具,我们除了诱捕了“花脸狗”之类的小鸟而外,还曾捕获过一些大鸟呢!我们当地的许多人,都是靠这些办法,改善了当时的生活,增加了食物营养。

棬子,是一种生命力极强的树种,因为它对土壤的适应性极强,在不同质地的土壤均能生长。所以在我县过去农村中,无论是在农村房前屋后,田间地头,溪边山坡,都有它的身影。据县志记载,丹棱自古以来就盛产棬子,说它“叶圆端尖,树高大。夏开细黄花成穟。秋深结子,初青后黑,叶可染,皂子榨油”。棬子,可以说它一身是宝。在传统农耕时代,棬子树是制作水车的一种优质材料。它结的果实,外皮包裹着的一层白色蜡质称为“桕蜡”,可提制“皮油”,供制高级香皂、蜡纸、蜡烛等;它的种仁,可榨油,称作“桕油”,供油漆、油墨等用;它的果壳,也是制作蜡烛和肥皂的原料。所以,在过去农村集体生产时期,冬季一项重要的农活,每个生产队都要组织人力用一种叫“棬搭钩”的工具去满山遍野,去一根一根地采摘棬子树上的果实,然后集中起来卖给供销社,作为集体的一项经济收入。

但时过境迁。1981年包产到户之后,极大地调动了农民的种粮积极性。田边地角,凡是对粮食作物产生遮荫的植物,除开松、柏、杉而外,只要是杂树都被统统砍掉。棬子木头,除了做水车而外,连做烧柴都不理想,自然难逃厄运,慢慢地就越来越少,以至于现在几乎绝迹。今天,我们能够在张场镇锁江社区9组这个地方,发现原生态的成片棬子林确实难得。因此,下山来,我们对村上领导建议要对这片棬子林加强保护,在农旅结合上做做文章,说不定会成为当地的一大特色。

从烟坡山乌桕岭拍照回来,几天后,张现雄打电话来说,我们走后不久,每天陆陆续续除了本地的摄影爱好者前来“打卡”而外,还有不少来自外县以及乐山、成都等地的游客前往“打卡”、拍抖音、拍短视频,让过去寂寞的山岭一下子都热闹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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