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聘护林员

杨山在乡政府院坝里来回渡步，来来往往的年轻人没有一个人搭理他。“要是十年前，你们这些小年轻，还要反过来对我热情得很呢！”杨山心里想，才从生产队长的位置退下来十年，这乡上的人也换得差不多了，若不是要确定护林员，我还难得跨进乡政府的大门呢。

正在愁眉苦脸的时候，对面走来一个与他年龄相仿，本乡土生土长的乡干部袁加正。“老杨，乡干部都下班了，你有事吗？”还未等杨三开口，袁加正就主动招呼他。“嘿嘿，我说来找钟工耍一会儿。”杨三说话时，心里有几分燥动。“你少装疯，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还不清楚？”一提到钟工，袁加正就明白了杨山的来意，他随后补充一句：“钟工明天晚上值班。”“谢谢！谢谢！”得到这一可靠消息，杨山无比高兴，向袁加正连声道谢。

龙顺乡以虎皮寨为中心，有一片近千亩的原始生态林。前一任护林员，年岁已高，行动不便，准备退出护林工作岗位，乡林业站经过报名初筛，到最后只剩下两名进入决胜名单，杨山是其中一位。这护林员条件要求也简单，林区当地人，男性，身体健康，初中文化，50岁以上，60岁以下，会使用智能手机，有吃苦耐劳、敬业奉献精神。至于待遇嘛，还不到2000元一个月。可在山区的虎皮寨，一个月有一千多元补贴家用，也算一笔不错的收入，何况这护林员的工作也不是重体力劳动，所以还是有几个人想去试一试。

本来前一任护林员，已经物色到了一个老实人。可续招护林员的消息不径而走。“我也可以当护林员呀！”当地的一些中年男人你一言，我一语。有一些人主动来找林业站负责人钟盼，说也想干护林员这个工作。要说这来的人还都具备条件，这下可把钟盼难住了，他就报告分管领导，领导说：“守住青山就留住了金山，说明大家的觉悟高，是好事，符合条件都报名，来个公开竞聘，优中选优。”

于是，乡林业站就把这个公开竞聘条件，在虎皮寨这个地方张贴出来。竞聘护林员的告示正好贴在顺道的杨山房子外面的砖墙上。那天杨山外出，回家之后，他看见墙上贴了这个告示，看过内容之后，心里简直乐开了花！“这是不是在暗示着什么？告示都贴在自家墙上。”杨山暗自高兴。虽然只当过十几年的生产队长，但也算要比其他人多见一些“世面”，他决定还是亲自去会一下林业站的钟盼工程师，于是才出现了开头的一幕。

次日天刚黑净，杨山就悄悄溜进钟盼的办公室兼寝室。还在加班整理材料的钟盼，也是刚调到龙顺乡不久的林业站负责人，对杨山也不熟悉，出于礼貌，听到敲门声之后，他就开门热情地招待杨山入座。“大爷，有事哇？”三十出头的钟盼微笑着对刚进屋的杨山说。“钟工，好，我叫杨山，我想来应聘护林员。”本来平时说话都还比较流利的杨山，在这个时候，居然结巴起来了。边说边递上香烟一支，钟工双手抱拳示意不会，杨山收回香烟后就自己点燃了一支。“哦，杨大爷，你已经进入候选名单了到嘛！”杨山一听，心里很高兴。于是就把自己如果当了护林员的一些想法，与钟工摆起了龙门阵。临走时，杨山从布背包中拿出了一个黑色的塑料袋，丢在室内就一溜烟跑了。“啥子哦？拿起走！”等钟工反映过来，比兔子还跑得快的杨山已经不见了身影。“你不转来拿回去，明天我就交给纪委！”钟工大声在楼道上喊道。整个那栋楼，就他一个人在值班，这喊声虽然很大，但也只有杨山才听见了。

第二天，钟工就把那个黑色塑料袋包裹的东西，原封不动地交给了乡纪委负责人并说明情况，因纪委负责人正好要进城学习几天，就先搁置起来了。

杨山找过钟工之后，次日并没有什么反应，他暗自窃喜。因公示期是5天，他就在回家的路上，对从林区走出来的人们讲起了森林防火的一些注意事项来了。弄得那些村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有人说：“过去他当队长时说这些还差不多，今天咋个想起说森林防火一事?”也有人说：“说不定这次公开招聘护林员就是他呢！”“不会哦，听上一任护林员说，他建议的是华志到嘛！”“华志还差不多，他要老实得多！”许多人议论开来。不过也有人说，森林防火，人人有责，哪个宣传都一样。

再说，一向喜欢打牌的杨山，自从“送礼”回来之后，连续几天把自家的桌子抬出来摆在大门，烧一壶水，泡上一杯茶，摆上一副牌，只等赶集回来的人在此休息，他的目的很明确，想从这些人的身上打听消息。“老刘、老王，来来来，坐一下。”杨山一边招呼一边递烟，刚刚赶集归来的老刘老王接过烟也就坐下来，边抽烟边喝茶，就摆起了龙门阵。没摆几句，杨山就把话题转到护林员一事上去了。“哦，你还别说，我还真听说了，这次招聘的护林员非你莫属呢！”一向油嘴滑舌的老刘率先开了口。“我还是听说了，好像是你。”老王也附和一句。杨山一听这话，不管是真是假，但心里还是乐开了花，立即让爱人升火煮饭，他们三个人就摆开了阵势，打起了“川牌”。

又一日，杨山正式进入林区，装模作样地开始了护林员的工作。一会儿向过往行人宣讲护林常识，一会儿还用锄头掩埋易燃的落叶，这一幕正好被华志的爱人翠花看见。翠花回去之后，就对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老实巴交的华志一顿数落。“报了名，你就不管不问，人家杨山是不是已经选上了，都在开始工作了！”华志听爱人这样一说，也没有当回事，就随口应附了一句：“管求得他的，哪个干都是干。”然后就各自做自己的事去了。

不知不觉五天公示期结束，乡上领导为慎重起见，最后还是决定把杨山和华志通知到林业站，让大家分别听取一下意见。接到通知的杨山，心情十分激动，一大早就来到了林业站。钟盼见到杨山之后，让他先休息一下，要十点钟才开始。杨山喜滋滋地，到处转悠。快到十点钟的时候，杨山忽然看见华志也到了林业站。“难到他也是来……”不敢想像结果的杨山，脸色一下晴转阴。他快步跑到华志跟前，“你也接到了通知?”“嗯”一问一答。对于华志的到来，杨山根本就没有想到。

上午十点钟，乡上领导与林业站的工作人员一起走进会议室。等大家都进去之后，钟盼才通知等候在门外的华志和杨山，一同进入会议室。会议由林业站钟盼主持，乡纪委负责人宣布了会场纪律。心里早就像十五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的杨山，在这种场合，越是不安起来，就从包里抽出一支烟来，正要准备点燃之时，寂静的会场响起了一个声音：“这里是无烟会议室。”杨山的举动被乡上的工作人员制止了。“下面由你们二位发言，谈一谈假如当上护林员以后的一些想法，看哪个先来。”钟盼说。杨山唯恐华志抢先，立即起身说道：“我先说。”随后，他就结结巴巴地把那天晚上与钟工摆的龙门阵重述了一遍。轮到华志发言时，他说没有准备，就把上一届护林员每天要做的工作，给大家讲了一遍，最后他说，我就像他一样工作。

听完两位竞聘者的“演讲”，台上的七个评委，进行无记名投票表决。当场宣布结果，华志以五票赞成胜出。散会之后，纪委负责人把杨山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杨山从乡纪委出来，掖下还夹住一个黑色包裹。正在这时，钟盼从对面走过来，杨山红着脸很不好意思，但还是小声地问了一句：“我哪点比杨山差？”钟盼说：“你还记得虎皮寨山下那块牌子吗？”“记得呀！严禁携带火种进入林区。”杨山回答。但话一出口，杨山似乎明白了一切，自己几十年的烟龄，打火机随身带，如果进入林区……

杨山和钟盼会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