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湾桥

很久没有回农村老家了，昨天突然得到消息说，小时候经常玩耍的地方，河湾桥上的桥断了！好在既未伤人，也未伤物。听闻此消息，我的心里一阵酸楚。

我老家所处的地方是山区，从最高处九节龙往下，两湾夹一沟，水源顺山沟而下，宽的地方约有50米，窄的地方不足10米，到河湾桥这个位置，前人选了一个最窄的地方，建了一座桥，方便东西两边的村民，桥的一头嵌在一个稳固的大石头上，一头平放在从河底砌成的石墙上。桥身长6米，宽1米，厚0.4米，是由一块完整的条石搭建而成。过去东西两岸的人，还有大型牲畜如耕牛之类等，每天都要路过很多，现在由于农村中人口聚减，每天过往的行人都已经很少了，就再也看不见耕牛的影子了，以致桥的中间只有一条不到40公分的发亮的路，路的两边都生青苔了。

记忆中的河湾桥好长、好大。小的时候，我经常去那儿玩耍，在河里搬螃蟹，钓石油鳅，捉鱼、澡是常有的事。热天还要在河湾桥下脱得赤身裸体的去纳凉，经常伙起七八个小娃儿在河里打水仗，那场面十分热闹。记忆最深的在河湾桥发生的“凉鞋事件”。肯定地说，那是在我尚未读书之前发生的事。应该是上世纪六十年代末期，我家三弟兄唯有我哥哥已经进入小学，我和弟弟都还未读书，但我们十分期盼读书。有一天，我们三兄弟一起到河湾桥下去洗澡，记不清楚是谁把妈妈的一双新买的凉鞋穿到河里去了，下河后，就把鞋子脱来放在河边的小石头上，我们三兄弟的其他小伙伴在水中游戏，导致水位上涨，不知什么时候，涌起流动的河水将凉鞋冲走了一只，等到要回家时才发现，只有一只凉鞋了。出来的时候，我们三兄弟都喜笑颜开，回去的时候就拐了，一个个阴沉着脸，低着头往回走。“回去不准说是我们拿了凉鞋，打死都不准说，只要你们不说，晚上就允许和我一起睡觉。”大哥分咐道。大哥果然有预见性，父母发现家中只有一只凉鞋，就问另一只去了哪里?可我们三个都回答说不晓得。那个年代买一双新凉鞋，才穿几天就只剩下一只，等于就没有了，父母十分生气。“小脚爱大鞋”。因是新鞋，我们三兄弟在家里都把妈妈的新凉鞋穿起走耍，父母亲就知道是我们搞掉了。“不晓得，不晓得才怪！”一般不使用暴力的父亲，那天也火冒三丈，立刻把我们三兄弟一只手抓一个，提来摆在院坝中间，用一根拇指粗的木棍，在屁股上一顿暴打，先打哥哥再打我。“说不说，把鞋整到哪里去了?” 我和哥哥不回答也不哭泣，坚强地忍住，轮到我弟弟时，因他太小，才打第二棍时，他就遭不住了，“丢到河湾桥去了。”他一边哭一边说，一只手用来揩眼泪，一只手又去抚摸自己受伤的屁股。为了这一只被河水冲走的凉鞋，父亲停下了打人的动作，以飞快的速度跑到了河湾桥，脱去上衣和长裤，穿着一个裤叉在河中间瞎摸，从桥上路过的行人看见一个大人在河里，只露出了裸露的上半身，觉得奇怪，一打听才知道在摸鞋，大约寻找半个多小时，还是无功而返。父亲回来之后，对我们三兄弟又是一顿数落。我们只好默默接受批评。

据现年95岁的刘光伦大爷讲，此座桥至少有200年以上，在桥的一头，本来立有建桥纪念碑，可由于年代已久，碑早已不见，只留下搁置碑的凹槽。在碑的后方还有一个约1.2米高的正方形石柱，边长为0.4米。也不知是哪一年，由于修建水库、塘之类的，被一个匠人发现，这个石柱拿去稍加修理就可以做成一个“夯”，这个“夯”就是两人大男人用双手抬起在修建蓄水设备（水库、塘）时压实泥土用的。于是就把石柱的上半部分折断拿去做“夯”了，留下了一个仅0.4米的“桩头”了。这个“桩头”面向路的西面是一尊菩萨，东面还可以看到些一些字迹。里面有一个人的名字很清楚：邱玉智，还可以看得出，在这个石柱上刻字的人姓刘。至于哪年哪月修建，则无从考证。

我离开老家在外工作已经几十年了，可我对河湾桥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情，也许是太留恋家乡的一草一木，何况当时这座桥已经是十分“宏伟”的建筑了，这样大的一根完整条石，从哪里来，周围都找不到打过石头的痕迹，又是怎样放上去的？一直在我的心中都是个迷。小的时候，长辈们总是告诉我：是桥旁边的菩萨抬上去的，叫我们千万不要去动那个菩萨，否则回去肚子就要疼。我路过不知几百回，硬还不敢去看，不敢去摸菩萨，一个人路过的时候，还要跑快点，生怕菩萨的魂魄缠到我。

河湾桥为什么断了？村民们都告诉我不晓得原因。好好的一座桥，突然掉下河底，居然摔成三截，好在无人员伤亡。我抽空回到了乡下，与当地几位村民一起来到了河湾桥。放眼望去，断口全是新鲜的，一端搁置在石头上，无疑是稳固的，一端搁置在石墙上，可墙体无半点松动的痕迹，关键是那天路过那座桥的人掘指可数。一村民早上从桥上过去，晚上回来时，发现桥不见了，还有一个村民中午才从桥上过去，傍晚返回时，桥不见过不来了。他们只好从桥的一端走下河心，沿着干枯的河道再走向对面河岸。全组的人都清楚，那天肯定没有过重物压桥，可桥实实在在地就在大白天的下午莫明的断了！

当地老年人告诉我们：这是被龙尾拌断的，究其原因是九节龙的龙头，在“农业学大寨”期间，就被当地人将石头开垦去搞农田基本建设去了。“死蛇活尾巴”，这是我们当地人的说法，意思是说，哪怕把蛇头砍下，它的尾巴仍然是活的。没想到几十年后，它的尾巴动了一下，就把桥给整断了，也许是九节龙这条龙在报复当地的村民。“你要我死，我也让你不好过。”也有人说这虎皮寨山上有神仙，河湾桥肯定也有仙人，仙人看到这山区的村民越来越少，以前一天要过几十、上百人，现在几十天也难过一百人，有时十多天不见一个人走过，干脆一脚踏上去，自毁桥梁。

桥断了后，给桥两边村民的生产、生活带来了极大的不便。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一座崭新的、更加坚固的河湾桥，将会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