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家养”恼“

“世人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非常庆幸，我们三兄弟年过花甲之后，都还有妈可喊，有娘心疼，但母亲也给我们带来无限的烦恼。

父母一生养育我们兄妹四人，父亲还健在的时候不觉得，他离开我们十多年之后，逐渐进入耄耋之年的母亲“老来还小”了。“老来还小”是当地俗称，说的是人老了之后，就像小孩子一样，说话颠三倒四，东一句，西一句。小孩子把话说错了，大人不会计较，一句话重复无数遍，大人也不会计较，因为童言无忌。但老人“还小”之后，说的话错了，当儿女的往往不能接。

晚年的母亲选择在农村与最小的弟弟同住，居家养老。也是居家养“恼”，是一位“老来还小”的“老来横”。也许我这样说，大家不一定接受，毕竟母爱是最伟大的。但我相信，现实生活中与我一样的母亲肯定也有，还是让我一吐为快吧！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可我的母亲进入耄耋之年之后，经常无理取闹，几乎天天都要找各种理由和子女吵嘴，还骂我们，骂得之难听，简直不堪入耳。三个儿子都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可在母亲的面前，几乎没有颜面。

母亲在农村与兄弟同住一个屋檐下，无病无痛，身体健康，隔三差五还要走几公里山路去乡场上赶集，近九十岁的老人了，我们从来没有让她做任何事情，每天就是在家休息，可近年来蛮不讲理的事情太多。

就说去年夏天发生的一件事吧，兄弟顶着三十多度的高温从田野劳作回来，早已汗流浃背，进入室内就打开电扇，虽然是一阵热风吹过，但还是感觉比室外凉快多了，可才吹几分钟，电风扇就不转了。

兄弟的第一反应是停电了。随即转身按下身旁的电灯开关，没亮，未必真是停电了？正在怀疑是保险丝烧了的时候，就听见室外传来母亲的声音“要不扇就大家不扇，热死算了！”。兄弟立即走出室外，用疑惑的眼光轻声向母亲发问：“啥子大家不扇？啥子热死算了？”原来，站在室外的母亲看见兄弟回家打开电扇，电扇就转起来了，她二话不说，就慢慢地走到大门口入户电源总匣前，搬下了电源总开关。“你就是嫌弃我在家耍起，还要吹电扇浪费电嘛，故意把我的电扇整停电！”母亲大声地训斥道。兄弟百思不得其解。“我什么时候把你的电扇整停电了嘛？”边说边走向总匣前，伸手把开关向上合上，转身准备进屋吹电扇，没走多远，回头一看，母亲又走了回去，又去把开关搬了下来，还大声地说了一句：“你不让我扇，你也别想扇！”“哪个不让你扇了嘛！”兄弟也不服气，大声地顶了回去，然后又走过去把开关合上。“那我的电风扇咋个不转呢？”母亲把声音提高到85分贝，就这样俩娘母吵起来了。兄弟说硬是佩服她的身体好，几十岁了声音还很大，那盛气凌人的气势估计不亚于当年年轻的时候。“昨天都还是好的，可能是接触不良嘛！”兄弟边说边走向母亲的卧室，母亲紧随其后。母亲用的是一个小台扇，开关要分一、二、三档，兄弟进去一看，原来她用力不够，把档位键按下时，由于略有变形，并没有按到位，接触不到位，当然不通电，不通电电扇当然就不得转。兄弟当着母亲的面把开关档位按到位之后，电扇就开始转起来了，而且把不同转速的一、二、三档分别按下让她看。“看嘛，转没有嘛？”。可母亲根本不相信是她操作的问题，而是一口咬定是兄弟进屋后才做的手脚，电扇才转起来的。兄弟反复解释说，没有做过手脚，可母亲还是不信。

“反正就是你给我停的电！”她非要认个死理。母亲一直怀疑是兄弟在嫌弃她吃闲饭，所以天天找茬，无理取闹。有时候，一天要逼兄弟吵几次嘴，她才算“完成任务”。

再说一次“假牙事件”。记不清楚是哪一天的晚上，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正在专心看电视的我，听到铃声之后，慌忙拿起来一看，是母亲打来的。我按开了免提键。“我的牙齿不见了，他们要断我的伙食，要把我逼死，你们回来解决一下吧！”“每次我都放在那个地方，今天晚上去拿牙齿，发现杯子里只有水没有牙齿，这猫不叼，狗不啃的，一定是他们趁我不在，给我偷去丢了，要把我逼死！”还没有等我开腔，母亲就噼里啪啦一连串，几乎以90分贝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不急，慢慢找。”我轻声回答道。

母亲是一个近90岁的人，牙齿掉得差不多了，还是我出钱帮她安装的假牙，已经许多年了。每次吃过饭之后，她就要把假牙取出来，泡在装满水的碗或杯子里，吃饭的时候又去拿来戴上。她说的“他们”是指我兄弟俩口子。母亲的通话还在继续，兄弟的电话又打进来了。我就把母亲的电话先挂断，又接了兄弟的电话：“妈妈硬是太横了，自己把牙齿整丢了，非要说是我们趁她不在家，给她拿去丢了，要让她无法吃饭，要把她饿死，还要叫我们赌咒，哎，太横了！”对于母亲的“横”我也十分清楚。只好劝兄弟几句：“算了嘛，忍。你别管她的，让她自己找，总要找出来。”

次日一大早，天上还在下着雨，她就穿上靴子，打着雨伞，朝离家不远的村民小组长家走去。由于晚上下了很长时间的雨，还在被窝里的组长就接到了许多村民打来的电话，要求现场查看灾情，于是组长也算是起了一个大早。刚要出门，没想到出门更早、我的母亲就走到了他的面前，要求组长到家里协调解决“牙齿事件”。组长说：“牙齿事小，灾情事大，你还是回家慢慢找吧，实在不行再去重新安过嘛！”听得这话，我的母亲就拉着组长的衣服不让他走，非要先解决她的问题。“是你一个人的事重要，还是大家的事情重要，放开！”组长严励地批评了她，母亲才勉强松开了双手。

组长的邻居就是我的小姨。随后，我的妈妈就走到小姨家，又与小姨一阵倾诉。核心就是兄弟“要把她逼死。”小姨一阵劝说：“你的几个子女对你那么好的，不要生在福中不知福，还到处说这说那，坏你儿女的名声，你还是回忆一下，到底放在哪儿去了，慢慢找吧！”可母亲却一口咬定是兄弟“他们”干的。再说小姨也是80岁的人了，早餐过后，她就约上母亲去同样也是80多岁的邻居黄婆婆的家，与邻居邱大爷等人一起摆龙门阵，想帮母亲分散一下心思。可见到曾经当过村干部的邱大爷之后，母亲又大声地说：“你还是当了几十年的干部，我的牙齿不见了，是不是该去帮我解决一下问题嘛！”弄得邱大爷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只好一笑了之。黄婆婆说：“记性差了，还是回家慢慢找吧！”

休息片刻，母亲一个人又慢慢走回家了。回家后，对兄弟俩又是不停地骂，整整一个上午，直到声音嘶哑。兄弟俩只当没有听见，只顾自己做农活。

再说黄婆婆、邱大爷、小姨他们三个老年人，闲来无事，经常聚在一起打扑克“争上游”。母亲走后，他们就围拢来，开始娱乐了。午饭的时候，黄婆婆突然发现室内桌子上一个碗，碗里装着水，水里还泡着一付假牙。她才想起来，那是昨天我的母亲在她家吃饭之后，可能随手摘下泡在碗里的。从室内出来，她又走到小姨家，叫小姨马上打电话给我母亲说让她来拿，小姨有白内瘴，视力不好，只能接电话。她说，说不定她下午还要上来，如果不上来，我就吃晚饭之前给她拿去。

果然不出所料，下午的时候，我的母亲就来了。第一时间，黄婆婆就把牙齿拿给了她。原来，那天我母亲上街赶集。她每次赶集都要去下馆子，当然就把牙齿戴起的。返回的时候，路过黄婆婆的门前，黄婆婆就招呼她进屋，顺便吃午饭，母亲也不客气，进屋吃过午饭后，就当成在自己家里一样，习惯性地把牙套取下来，找来一个碗放了一碗水，把牙套泡在水里面，然后端去放在黄婆婆的室内。整个下午，又来了一些邻居，他们就聚在一起摆龙门阵。临近晚餐时间，妈妈起身准备离开。黄婆婆说：“在哪里都是吃，就在我这里吃嘛！”一句热情的挽留，我的母亲想也对，就说：“对嘛！”就在张口的一瞬间，突然感觉口腔内空空如也。“吃饭到是可以，但我的牙齿还在家里到嘛。”母亲说。“回去拿来嘛，反正又不远。”黄婆婆笑嘻嘻地说。当时，俩个老人都忘记了中午还在一起吃饭的事情。

母亲回到家，习惯性地到平时放置假牙的桌子上一看，只见一个杯子，里面有水，却没有牙齿。因当时兄弟俩还在外面干农活，母亲就一个人在家翻箱倒柜地找，屋里屋外找，正在火冒三丈之时，兄弟俩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了，紧接着就发生了开头的一幕。

面对她的蛮横、不讲理，我们当儿女的也只能顺其自然，将就她。哎，但愿我们老了的时候，别给子女增添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