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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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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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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失踪的女子

慕容怡

 

小时候有一件特别难忘的事,一直困惑着我,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办法弄清楚搞明白,所以,至今我都没有放下。

 

那时候我住在兰溪老街的姑妈家,街上有一女子,不知道我该叫她阿姨还是叫她大姐姐,我不记得我是否认识她,不知道她的姓名,不知道她长的什么样子。或许她不是我这个年龄里的小朋友,压根我就不认识她。又或许,茶前饭后家里的大人闲聊时曾说起过她的事和提及过她的名字,可因我不在大人的世界里,所以我没有在意。听说她与上街头“陶器窑货栈”附近的“邱”家有点什么关系,在这里我就叫她吧。

 

具体我也不记得是那一年,只记得那时候我还是个孩子。朦胧的记得那不是夏末就是秋初,一天我在家门口玩耍,远处的夕阳已隐退,天尽头的低处有浅紫灰和淡橙红色的鱼鳞状的云朵在沉浮,夜色走近。见到有几个人从我家门前急匆匆地走过,而且行色匆匆。后面还跟着三、五几群人,有男有女低声议论着什么,交头结耳并神神密密,有的神色惊慌。他们之间有互牵手,有手搭肩,有互搂着腰的,有互挽手挽的,表情沉重,好象彼此都珍惜着当下,她们朝着上街的方向快步走去。这种情形是我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在想,今天街上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我一脸的懵懂,好奇的望着从我家门前走过的阿姨叔叔和哥哥姐姐们。

 

因为好奇,觉得我应该去看看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没有告诉家人,不近不远的跟在大人后面。远山近水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夜色渐浓,高高的路灯幽暗,我有点害怕,小跑了几步跟上了前面的大人。走了很长的一段路,过了兰溪老街政府门口,我来老街的这头是屈指可数的。向右转过去就是上街的横街,也就是上街头了,又走了一小段路,几拨人在几间红木大门前停了下来,那里已经站了好几个人,其中有一家门是开着的,客厅没有开灯,屋内微弱的光从里面的房间射出来,灯光暗得有点吓人,屋里有女人低声的哭泣,灯光下有几个身影来回的晃动,不时传出说话的声音,可听不清在说什么。外面有人说那是街道居委会的人,还有这家的亲戚在安慰那个女人,说那个女人是邱的妈妈。大门前围的人都是我不认识的,也不知道问谁,只在一旁听着看着,象是看热闹一样,不时踮起脚尖张望。

 

不一会,这家门前的街上又聚集了一些人,我一直在这些人中间穿来钻去。不知又过了多久,已是灯火阑珊,我有点困了,忽然,身旁有两个人挨在一起说,“这家有一个女儿邱昨天失踪了,下班后没有回家,至今杳无音信,这是从未有过的事。”听她们这么说,我有一点不安,开始紧张起来,象是儿童书里说的,有妖怪来捉人了吧,我有点害怕地紧挨着陌生大人的身边,下意识我的手拉扯着一个女人的衣服,这样觉得自己安全了一点。接着又有人小声的说,“邱的妈妈说,邱昨天早上出门上班时还带了午餐饭盒,前一天晚上还看书,也没有什么不对的情绪表现出来,没有带行旅,衣服也没有多带一件,早上出门时如平时上班一样,没有什么特别的。”并说邱这么一个年轻的女子,文化不浅,可在一个建筑工地做水泥工,那可是男人们做的体力活,又脏又累,夏天汗流浃背,怕是有些不甘心。还说邱家是书香门第,业余时间她喜欢看书,贤淑温婉,眼角高远。

 

接下来好多天,街上的“三姑六婆“说这说那,说邱跟一男子走了,又说邱去当兵了,还说邱去了上海或去了新疆什么地方,甚至有说邱自己找个地方去自杀了。还有人说,邱失踪的前一天,有人看到邱与一个男子在工地旁边的河岸说着什么,还说那人是邱的高中同学。 还说很多是我听不明白的。

 

长大后我十几岁就离开了兰溪老街,后来没有机会也没有人再提起邱了,关于邱的故事就这样被人们淡忘了,我也忘得一干二净。直到我成人后的好多年至今,反而经常想起邱这件事,或许现在疫情宅在家里的缘故,莫明地又想起那些往事,而且是困惑我多年的陈年旧事。想起那个晚上邱的妈妈悲伤抽泣的声音,对于邱的妈妈来说,那是一个凄凉又绝望的夜晚。到现在我都想搞清楚,更想弄明白邱当年到底去那里了?邱她后来不知怎么样了,邱她有后来吗?岁月又流走了多少年,当年邱她到底走去那里了,是走进了她自己的天涯还是走出了人间?虽然这么多年没有她任何的消息,可我依然希望邱后来一切都好。

 

我有一篇小小说“雁姐”,就是根据兰溪老街那些年轻貌美的女子的命运综合而创作出来的。在茫茫人海,仰望天空时,看着云朵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人生离合,亦复如斯。兰溪老街的女子,她们普遍文化不高,可理想是高远的,她们希望有美好的未来,追求美好的生活,她们每个人心里装着一个世界,她们有心事,都把心事揉成密秘,一生守着密秘守着自己的天涯。

 

每次想起住在兰溪的那段时光,想起时光里那些熟悉又陌生的人,那些离我很远又很近的事物,也就想起失踪的邱,想起的还有兰溪老街象邱一样那一朵朵美若天仙的年轻女子,纤纤细手做着与男人一样的苦力活的阿姨和大姐姐们。她们曾经为兰溪老街撑起过一片天。写到这里,我忽然有了些许的安慰,觉得邱并没有离开兰溪,她还在原地的让我去想起她。模糊的人,斑驳的岁月,都从我的记忆深处清澈的流淌过。

 

一切都藏进了时光里,那些辽阔的悲喜与哀愁在流年里发酵,一件小事都会变得无穷的大,每一粒尘烟都变得那么地重,那里的每一个晨曦和落日此时都变得如此的隆重。那些往事,它们在原地不动地让人们去发现它,并找到它和拥抱它,伴随着一生一世的眷恋着。穿过狭长的青石板的街巷,伸手去触摸那苔绿斑斑的墙壁,推开红油漆斑驳的大门,走进那些幽深而古老的街道院宅,我的老家就在其中,似乎就在眨眼间已是断壁残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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