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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文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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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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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悬空寺


 感受悬空寺

 

作者:张文槐

 

每次来到金龙峡,总是令我激动!

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感受着这个峡谷,我却总喜欢站在谷底的这片开阔地上仰望。这里天不宽,但蓝得很透彻,云不多,但白的很纯洁。一会,云要走了,却把翠屏峰推了出来。翠屏峰是恒山的一座山峰,临谷的这一面,呈环抱状向前倾斜着的万仞绝壁上,镶嵌着一处鬼斧神工般的建筑,它上载危岩,下临深谷,依山而筑,巧夺天工,将人类的智慧和信仰雕刻在恒山老崖上,将大自然云飞山移的感觉移植在人们的梦境中。这就是悬空寺。

 

(一)

 

初朝悬空寺,是在1987年的一个夏天。当时,台里的记者工作会在雁北地区小峪煤矿招待所召开。开会之余,人们抓住时任省台驻雁北地区记者站站长乔阴棠不放,非要闹腾着看看悬空寺不可。老乔也是个热心好客之人,于是,把人们塞进车里,一路笑话讲到了悬空寺。

在佛教中国化的旅程中,晋北是一个重要的大道场。北魏时期的佛教不单单是佛祖的教义,而是一门包含政治、军事、医学、建筑等诸多领域的综合性文化。善于征战沙场的道武帝拓跋珪在刀光剑影的困惑中,仿佛觉得自己需要一种更为强大的精神力量来统一各个部落的意志。正在这时,佛教这种在战乱中诞生发展的宗教神秘地碰撞着拓跋珪的灵魂,于是,他和他的北魏王朝将佛教视为国教,建都平城后,北魏便在大同武周山开凿云冈石窟,将佛教上升为一种国家意志。孝文帝时期,五台山也开始建筑了大显通寺等30多座寺庙,使整个晋北地区成为了全国佛教传播的中心区域,五台山也以其建寺最早,规模最大而名列我国四大佛教圣地之首。在这个大道场中,佛教成功地树立了云冈、五台山两座丰碑,也在两地之间铺就了一条南北相通、千年不息的朝佛之路。悬空寺就处在这条路的关口要道。

第一次见到悬空寺,总是惊奇得让人连连咂舌。宗教不仅传播着一种文化,也创造了惊心动魄的壮举!

人们站在这山的旋涡中,同我一样地仰望。眼前这幅挂在悬崖峭壁上的“浮雕”,象一册线装的古籍巨典,那发黄而带着1500年历史气味的页码,将我们熏陶得有些头晕目眩。

老乔在雁北驻站多年,是位资深记者,但当导游却是外行。为了交待这伙能“闹”的同行,他只好把悬空寺文管所所长请了出来。所长是位见多识广的文物专家,对悬空寺很有研究。当时到这里旅游的人并不是很多,一下来了十几个记者,所长显得有些突然。看着所长的表情,我心里笑了。其实我们这帮人实在是外强中干,无论对宗教还是对建筑知之甚少,顶多是略知点皮毛。但这位所长却把我们视为贵宾,讲解得特别到位。

“悬空寺始建于公元六世纪的北魏晚期,原名‘玄空阁’,是取道家之‘玄’,佛家之‘空’之意,后因‘悬’与‘玄’为谐音,寺庙又悬挂在半崖之上,故又称悬空寺。……”

未来悬空寺之前,我一直以为它是一座佛教寺庙。听着所长的介绍,才知这里佛、道、儒齐济一堂,开创了全国三教合一之先河。于是我在想,这究竟是宗教的模糊还是人们信仰的错综?是佛、道、儒的争持还是建寺原则的不坚定?思索间,我仿佛从那悬崖峭壁间看到了什么,这山的宽怀包容着木结构的建筑,而这石与木的巧妙组合又显得它们是那么的和谐,那么的亲密。我明白了三教合一的真谛,包容原本就是晋北这片土地的性格,和谐也是这里世世代代的一种愿望。打开历史的镜头,我们便能看到晋北战事的景深。生活在战争多于和平的岁月中,人们多么期盼着透过狼烟,看到一抹和平的曙光。于是,民族交融、和平共处便升腾为一种愿望,而这种愿望当时只能在悬空寺的殿堂间凝聚为星星点点的现实。

在所长的带领下,我们拾阶而上,来到了一处长约10米,宽约3米的狭长小院。院子虽小,却是悬空寺的序言。这里南北对峙的钟、鼓二楼,尽职守责,风雨无阻地记录着历史的岁月,这里依崖而建的双层双檐平顶楼阁满载着灿烂的宗教文化与精美的建筑艺术。你看那一堵红墙上仿佛写满了太和十五年择址兴寺的故事,那一石一木中演绎着坠绳凌空、峭壁飞人、公输弄斧、凿石筑寺的历史记忆。这里让人们看到了佛、道、儒相邀走来的身影,让人们感受着仁爱普度、仙道贵生的融精聚华。

从钟楼内攀梯而上,便是三佛殿、太乙殿、关帝殿等殿堂了,三座大殿顶部的南北两侧分别建有观音殿、地藏殿、伽蓝殿,这些单檐歇山顶式殿堂琉璃盖顶,就岩入龛,曲廊相连。所长告诉我们,悬空寺共有楼阁殿堂40余间,均是依山就势、错落相依,三组建筑群之间以栈道相连,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整体看去,各个殿堂虽不宏大,但建筑精巧,结构多样,形式各异,飞檐斗拱,巍峨壮丽,简直是一座建筑艺术之宝库。公元735年,斗酒诗百篇的诗仙李白踏着岁月风尘走来时,竟让悬空寺这杯美酒醉得一塌糊涂,诗句全无。于是,借着醉意,把全部的才思凝聚成 “壮观” 两个大字。盯着这两个大字,李白感觉还是没有全部表达出自己的赞美之意,他哈哈一笑,便在“壮”字的右下方用笔一点,点出了比“壮观”还多一点的不朽典故。

不知是对古人的敬仰还是行走在曲廊栈道间的恐惧,此时这帮生性好动的老记们安静多了。越是安静,越能感觉到脚下每块木板的颤动。惊险间偶尔向山谷瞟上一眼,那60米的深渊足以让你心惊胆在登上寺庙之前,我就看到了许多在山腰间支撑寺庙和栈道的木柱,正在想着有这么多木柱支撑应该是十分安全的时候,那位所长的一个动作却把我打击得瞠目结舌。他用手轻轻地一推,身边那碗口粗的柱子便晃动起来,人们不由地“啊”了一声,所长笑着说,其实这些柱子是吊在上面的,平时不起支撑作用。

那么是什么力量在支撑着整座建筑呢?所长一语道破:“是插在山体中的这些横梁。”

我佩服祖先们的聪明与胆略。他们从山顶上飞绳而下,先在山崖上开凿洞窍,然后把桐油浸过的具有防腐防虫作用的木梁插入其中,就象一颗颗巨大的膨大螺丝钉入山体,将一座若大的寺院牢牢地挂在了山腰。

从三教殿出来,我们来到了栈道中段的一座殿堂脚下。这座殿堂离地面50多米,在悬空寺并不算最高处,却很少有人上去。因为这座相对独立的殿堂门前,只有一块可容一人跪拜的木板伸向空中,即使你有足够的胆量敢于爬上这块平台,也只好爬在佛像的脚下跪拜。此时人们攀梯欲上,却又都胆怯地退缩回来。所长笑了笑,“噔、噔、噔”地象平常上楼一样,轻轻松松地爬了上去。他站在殿前的那块木板平台上跳了几跳,回过头来告诉大家:“这里虽然很高,但木板很结实。”看着所长的高空跳跃,就象看一场杂技,所长跳得潇洒,我们却被惊得哇哇直叫。

从悬空寺下来,我们又回到金龙峡谷底的这片开阔地上,我敢说所有的同行们和我一样,悬着的心虽然踏实了许多,可双腿仍然保持着颤抖的惯性与酸困。大家与所长握手道别,谁都觉得眼前这位所长不光是位文物专家,更是我们心中的英雄、侠士。

 

(二)

 

事隔多年,我虽然记不起这位所长的名字,但却常常想起他的面容和他那惊险地跳跃。后因工作需要,我到大同的次数多了起来,对大同人也有了较深的了解。久而久之,对那位悬空寺文管所所长的记忆便融入了大同人的群体之中。

大同地处塞外高原,又是北魏京华,辽金陪都,明清重镇,也是多民族交融之地。独特的地域,厚重的历史文化,培养了大同人豪放、敢为和包容的独特性格。因为历史的应记太深和显性因子的优势遗传,大同人的这种群体性格实在是太明显了,以至于掩盖了人们的个性,那怕他是英雄、侠士。

我想,悬空寺应该记着这位所长的名字,悬空寺也不应该忘记这位所长和有所长一样性格的大同人。正是他们和他们特有的性格创造了悬空寺,呵护着悬空寺。

相传,北魏天师道长寇谦之(公元365-448)仙逝前留下遗训,要建一座空中寺院,以达“上延霄客,下绝嚣浮”。就是让人们登上这座寺院,便能与天上的神仙共语,从而忘却人世间的烦恼。这位雄心勃勃、不甘寂寞的天师道长仙逝前还如此狂想,其原因就是大同这片土地包容了他的道书之术,成就了他的国师之梦,滋长了他欲上与天神交接”的幻想。老道长敢这么想,他的弟子们虽然贪图享受,但却有些义气,便满口应承下来。答应的事情就敢去做,哪怕它与常规不符,哪怕它与原则相勃,这就是大同人的性格!在之后的43年间,寇谦之的弟子们先是云游四方,选择建寺地址。当他们行至恒山入口处的金龙峡时,发现这里草木苍翠,却无鸡鸣犬吠之声,与天师道长的建寺要求相符。再看万仞绝壁翠屏峰时,山环似鼓,上应浩浩苍穹,下接涛涛涧水,实乃藏仙聚气之地,于是便决定在翠屏峰的悬崖峭壁上建筑一座寺院,以随天师道长之心愿。在接下来的设计施工中,他们和招募的工匠们集建筑、力学、美学、宗教于一体,用超人的想像设计着宗教文化,以非凡的勇气创造着天下奇迹,以巧夺天工的智慧构筑着所有的细节,生生地把“世界十大奇险建筑”掰开一个,挂在了翠屏峰的悬崖峭壁上。试想,这在当时没有精密仪器测量、没有现代化的建筑设备、没有国家项目审批、没有上百个大红公章同意的情况下,能够造就出一座天宇楼阁、天下巨观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胆略?什么样的壮举?什么样的豪迈?

如果说大同这片土地上滋生出来的这种敢想敢为的地域性格造就了悬空寺的身躯,那么他们包容大气的胸怀则赋予了悬空寺旺盛不衰的生命力。

大同是片人性包容和文化肥沃的土地。鲜卑族呼啸而来,这片土地给他提供了一个北魏王朝;寇谦之、王重阳们设坛论道,这片土地给了他们一座北岳恒山;昙曜杠着释迦牟尼的大旗播洒佛音,这片土地又拿出了一座武周山让他开凿云冈石窟。这种包容大气的风范,不仅成就了一个古都,也促进了各种文化的的大繁荣。悬空寺就是这座历史文化名城抛洒出的一颗明珠,就是这种文化大繁荣的结晶体。

我们不妨再次登上最高处的三教殿,这里并不宽敞的空间中,正中端坐着慈和安祥的佛主释迦牟尼,左边是微笑谦恭的儒家始祖孔子,右边是清高达的道教老子李耳。千百年来,他们一殿相处,友好和谐,教化世人,开悟人生。正是这种“三教合一”的文化给力,使悬空寺穿越时空,活生生地向我们走来,向世界走去。英国的一位建筑学家说“这样奇特的艺术,在世界上是罕见的。悬空寺不仅是中国人民的骄傲,也是世界人民的骄傲。”

 

(三)

 

在历史的长河中,悬空寺这座千年古刹饱经风霜,亲历着无数次自然灾害的挑战,记忆着数不清的战争岁月,可她始终是那么沉着,依然是风姿卓越。微笑间,她把一团团迹象扔在了金龙峡,把一种种启迪留给了后人。

1999年深秋的一天中午,由42名德国人组成的旅游团队兴致勃勃地登上了悬空寺,就在他们游兴正浓的时刻,突然间地动山摇,乱石飞落,一场5.6级的地震使金龙峡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恐慌之中。巨大的轰隆声吓晕了所有的旅客和工作人员,地震过后,他们的望着灰尘滚滚的翠屏峰以为悬空寺已被震垮,可惊喜的是在巨石乱飞的灾难中,悬空寺这座千年宝刹安然无恙,所有游客毫发无损。在历史上,象这样的地震发生过多次,仅解放以来就发生了两次六级以上地震,其中一次使浑源县城三分之一的房屋倒塌,造成很大损失,而悬空寺却岿然不动。人们说,悬空寺是座很有灵性的寺院,她的灵性就是选址和建造过程中的科学性。翠屏峰的立面是一个凹进去的弧形,悬空寺所在的位置恰好是翠屏峰的最凹处。为此,悬空寺不仅风雨无蚀,就是从200米的山顶上滚落下来的巨石也拿她无奈。在建筑上,楼阁本身的框架结构也是由木质的梁柱组成,具有一定的弹性,能够缓冲外力的震动,这便是历次地震能够幸免于难的主要原因。

悬空寺以奇著称,而这种奇特不仅仅是建筑,人们听到的那些故事传说、看到的那些自然奇观、经历的那些惊心动魄的场面,就象一团团迷雾一层层面纱,让人感到神秘,让人为之惊叹!

2008年同样是深秋的一天,我参加一次与旅游业有关的会议来到了悬空寺,这里的现任文管所所长胡觉非是多年的朋友。朋友相见,自然亲切起来。他拽着我一起来到他的办公室,然后从抽屉中取出一张照片神秘地说,“这可是一条好新闻。”好久没来悬空寺了,看着照片上悬空寺的头顶多了一个笔势神韵、笔力苍劲草书“佛”字,我以为是他们最近又搞了一处新的摩崖石刻。觉非说,这是老天的杰作,是太阳照在悬崖上折射出的一个“佛”字。真是神了,怎么太阳的佛光单单就照在了悬空寺的头顶上?看到我一脸的惊奇,时任浑源恒山管理委员主任的孙海川解释说:“10月24日,一名外地游客偶然间发现三教殿上方有一个用光写成的天然‘佛’字,最近一段时间我们进行了连续的观察,效果最好的是每天上午11点左右,大家把这种现象叫做‘空中见佛’”。此时正好是10点多点,于是我决定用摄相机把它拍摄记录下来。在孙主任和胡所长的指点下,我和黄河台记者陈利国选择了三个拍摄点,架起三部摄相机,从不同角度记录下了这个“佛”字的显现过程。无独有偶,同年五月,恒山悬空寺在环境整治过程中,拆除了一段水泥栈道后,也发现了古代的一处摩崖石刻,虽然年久风化,但隐隐约约仍可看到“空中见佛”四个大字。虽然这边的摩崖石刻印证了那边的自然现象,但这种奇特的自然现象古人是否早已发现?是发现“空中见佛”后建筑的悬空寺,还是悬空寺的灵性让这位外地旅客今天才睁开了佛缘的慧眼?

悬空寺悬而又悬,留给人们留下了更多的悬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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