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生，我愿做一株车前草

-----致儿子

1

不止一次想到来生

如果可以

来生，我不做你的母亲

我愿做一株

车前草

生长在你看到或者

看不到的位置

或许，你一生都不知道

有一株草

天天为你祈祷

为你祈福

想你时，就请风儿带去

我的思念，我念你时

你或者正看夕阳

它落下的样子

一如前世，凄美，孤独

2

这一世，我要带走所有的苦

来生所有的苦，我都接着

用眼泪，用雨水，用倒灌的风声

偶尔有一两颗星星

坠落下来

它们不是我，不是

我也会很想你，很想你，很想

想的很了，我就会卷起身子

把横着的月光抱起来

把路过的鸟鸣，递到你手里

爱你的话

我只是不善于说出

如果看到我，请不要感到惊惧

我只是，在用另外一种方式

深爱着你。

3

如果有来生，千万不要做我儿子

我只愿做一株草，立在风中

在你有可能经过的地方

也会扶起人间

把所有的爱，全部留给你

有时候我会弯下身子，会点头摇头

会把人间的土，踩在脚下

会生根发芽，会拽住一两个虫子

我的秘密，无法托付

看到我的时候，无需惊讶

这偌大人间，再也没有重逢

所谓重逢不过是一场

无声的延续

4

我也会开花，结果，生两三个儿女

它们不会叫我，也不知道我名字

我也会赤足站在你面前

也会扶着额头，演戏，叹息

且假装，和你并不很熟悉

来生你一定要，有一对爱你的父母

你也爱他们，关于今生的故事

只字别提。

如果可以，请忘记我们如何相依为命

忘记我们怎么熬过黑夜

在每一个，黑漆漆的夜晚

我们抱头痛哭，举步维艰的日子

我们是怎样，提起蟋蟀的裙摆

把毒素摁进身体

5

来生你毕竟要，有一个爱你的父亲

他会爱你，宠你，难过的时候抱抱你

会教给你作为男子汉的魄力

会告诉你，父爱如山

这个词，最直接的含义

也会有一个母亲，不会卷缩在阁楼上

哭的时候，生怕惊醒所有神佛

痛的时候，就往身体中注射毒素

她会把酒杯中的酒干了

把眼泪擦干。

疼，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6

来生我只愿意，做一株车前草

不是逃避，我是怕了，怕了

这么多年所有的出路

全部被堵死

我是个逃兵，在孤独成瘾的日子中

我早已经化为一棵草，一缕风

一两声鸟鸣中，我把来生

全部交付

来生做一株车前草，不写诗歌

不修仙，不念经，不学巫术

阳光照过来，我从泥土中抽出身子

向你问好，告诉你关于前世

我们之间约定的秘密

2020.05.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