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下午 外三首

一个下午

一个下午，我打成一个下去。下去作甚

在三楼的阳台上，我看到一大片草地

看到灰蒙蒙的天空，一两只格子

看到一群白羊在楼房的上空，被牧羊人拿着鞭子

赶往远处。我甚至看到一株株小草

它们有的矮着身子，有的扭曲，有的强忍着

像是经历一次次生死。此时我不敢写诗

我生怕一不小心，就走进去，就找到一小块地方

再也出不来，进不去，再也不知道海鸥

水鸟，邮轮和大雾，再也不知道世界是个怎样的新词

再也不知道山的那边还是山，海的那边

是否还有陆地，再也不知道春夏秋冬

再也不知道蝉的生命，多少年轮回一次

再也不知道我爱你，而你正离我远去

亲爱的，在这个悲伤的下午，我一次次打错新词

一次次在相似的世界里，想到未来，寂寥无趣

狗尾巴草

想摇曳就摇曳，想直起身子就直起身子

想拉响琴弦就趁着风来，想要记住

我的名字，就千万不要忘记

你从尘世中跳出来，你把你的影子啊

送到更远一点的位置，你生怕

落下的刀枪，切断你们粘连的身躯

我的孩子，你守在田野上，守在野地里

也守在每一条山岗，跟着每一条小溪

你守在花圃，也守在沟渠

你甚至守在我路过的每一寸土地

你甚至冒着风霜雷电，经历一次次生死

你只是默默的坚守，不抱怨。不哭泣

不悲伤，不幽怨。世间万物有灵

每一株都是一个世界，每一个世界

都有荆棘和芒刺

我不是好孩子

我很不孝。一次次远游，这游不是旅游

不是野游。而是一次次在生活中挣扎

一次次在困境中，把故乡抛弃

我没有准备好香烛，也没有准备祭礼

更没有准备好一把镰刀，我知道我不能收割月色

也不能收割记忆。父亲，母亲，小哥哥

你们在另一个世界相遇，不过是先走一步

不过是把疼痛扔下，把生活卸下来

这破烂的坟地里没有人居住

蔓延过头顶的都是荒草，都是荆棘，倒刺

都是野乌鸦，野鸽子，野麻雀，野兔

也有一两棵小树窜出来，它们想要更多的摘取星星

想要挂在风中，想要照亮一条道路

想要在那个阳光很好的下午

让我撕心裂肺的回来，想要让我痛不欲生

想要让我的膝盖弯下去，不，绝不可以

就算是再高的山，我也得爬过去

就算是再深的河，我也要趟过去

我一定要赶在暮色来临之前

要给你们汇报，胜利的消息

刺猬

不过是荆棘，灌木丛。沼泽地，或者山林沟渠

疼了就拔下一根刺，苦了再拔下一根刺

累了就卷缩起来， 夕阳慢下脚步，我不喊你名字

满身的钉子，像是一柄柄利器，像是一把刀

一颗眸子，像是钉在夜空的星星。像是一个人

扛着一把天梯，想要上去。和谁告别呢

草丛中的小灰兔，打洞的田鼠，墙壁上迅速的壁虎

或者是枝丫上破烂的蜘蛛网上挂着的蜘蛛

如果草原足够辽阔，那就去吧

肆意一次，也就足以。我也会冬眠

也会偷懒，也会把心底的温暖拿出来

也会在岁月替我坚硬的时候

把尾巴藏起来，把盔甲上的尖刺拔出

也会随着一阵凉风远去，也会把尖刺当做鱼鳞

也会把刺痛的目光，扔到夜里

我喜欢藏进更深更胜的黑暗中，也喜欢撒欢

也喜欢躲在出其不意的地方，等待攻击

其实我也很弱小，一点点风吹草动

都会要了我的性命，都会让我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