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迷离 外五首

灯光迷离

不过是夜深，在一盏灯下喝酒写诗

把一些记忆打开，取出身体中的毒素

再或者用力，撞开一扇门

请出一个人和我对坐

他打坐的样子，深情专注

不告诉你，我还在深夜凌晨的街头

也不告诉你我喝酒的度数

我只是跟在你身后，看你挽起她的手

她白色裙摆，在风中摇曳

我知道，她是你的知己

写一千封情书，写一万首情诗，不敌她

张口就来，一声小哥哥抵上千言万语

在这空荡荡的街头，我一遍遍回想

每一次都揪着自己的魂魄

问何处是归期

枯叶蝶

秋风肆虐的日子，我拎着一盏南瓜灯

在崎岖的山路漫步，我跟着一个人

他背着一座山，一条河

一个沉默的村庄，他弯下腰来

我清晰看到他脸颊上

流淌的汗珠

山上传来寺庙的钟声，一些鸟雀高飞

一些昆虫寻找归途，孤零零的院落

台阶上落满风声，星星，月光

来自前世的影子，也有一个人正

敲着木鱼，他每敲一下

就有一只蝶，凋零。且吐出梵语

雨后

积攒了多少勇气，才能飞扑大地

才能从悬崖上跳下来

才能与另外一滴雨，组成一个

秘密基地。

她从草尖上跳下来，从阳光中逃离

从一杯酒中，支起身子

她一次次想要，抽出自己的魂魄

远离孤独

很多时候，她也躲在芭蕉叶下

躲在一盏西瓜灯中，躲在睡梦中

也躲避着绝望的爱情

和孤独

读父亲

十年前，二十年前，三十年前

父亲还坐在门前，还呼吸，还微笑

还会喊我名字。

他不疼的时候，也会说一些话

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也会试着，直起身子

他知道自己药石无医，也不渴望痊愈

他一遍遍和死神抗争，无非是

想多陪我一些日子

父亲平淡无奇，他的一生就是一个父亲

和大多数父亲一样，没有传奇

他孤独的时候，我也孤独

芝麻叶

有人听到骨头折断的声音

有人听到惨叫

有人把头颅一低再低

攀升的骨节

正试图翻开一本，染血的情书

不过是死前，再死一次而已

不过是脖颈上的铃铛

再响一次。夕阳染红天空

一个人在泥泞中

舍不得死去

月光清洗它的伤口的时候

也清除了她体内的苦

所有的骄傲，不过成为黑夜中

一粒苦涩的种子

它想要飞起来，想要喊出一个人的名字

车到郑州

秋天来了。我把故乡搬到这里

也仅仅是搬到这里，我知道

我这一生，也只能做一个无家可归的人

也只能习惯离别，生死，无所依

也只能习惯蓝天，白云，黑沉沉的天气

也只能习惯一个人，卷着夜色

把沉默抱住。我也只能

在这个城市中，成为一个新的流浪者

没有一个地方可以安放我

所有的无助。郑州，就是一个车站

就是一个人来人去的城市

就是一到晚上，霓虹闪耀着光芒

就是地图上，我一不小心就

留下的泪滴。

2020.08.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