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 外三首

遗物

只有一阵风声，几声鸟鸣从林中窜出

低矮的野草一声声

唤着名字。不是我不爱这个尘世

而是这个尘世中，遗留下来的

仅仅只是一阵清风而已

是的。我没有哭泣

这偌大的空旷中，我正背着一大袋星星

它们在我身后，微微叹息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五十年

一辈子数着数着，就数到最后一集

给你写的书信，依然压在箱底

打开的光阴，陆续飞出麻雀，乌鸦，一两只锦鸡

也有白狐，麋鹿，狡猾的小松鼠

也有一个猎人，举着晚霞

他微笑的样子，像是前世遗留的珍珠

不要惊醒，老神在在的祖先

他们在条几上，落满尘土

杜岗村。是一个名字，也是我的故乡

没有运出来的灵柩，都葬在它心脏的位置

它每跳动一次，我就心疼不已

是的。我背着它上路，我背着它到处寻找合适的落脚地

我也背着倒塌的村庄，空无一人的房舍

到处都是菩萨，每一扇木门

都有清风，来回下注

她问我何时下雪

嗯。后半夜，她静悄悄的来

静悄悄的离去，窗台上半支红烛

我没有挽留，也没有给她

写一首新的诗词

我只是望着她的背影。孤单，冷清

辛苦。是的，每一场雪后

都是被埋葬的坟墓

每一处都是坟场，每一处都是

圣地

她一再询问，关于下次下雪的轨迹

我没有拒绝她，只是捋捋胡须

告诉她，天色将晚

挂在树梢的乌鸦，再也无处可去

一如此时，我们面面相觑

大雪

和四季繁华不同。她是从漠北来的

从天山来，从唐古拉山口而来

它来时，带着隆冬的寒风

带着暗夜中，隐匿多年的星辰

也带着咫尺天涯

带着一大把，雪莲花

它开一次，我就醉生梦死一次

霓虹灯绕着城市打转，许多人睡了

许多人还对着灯光

打转，围炉，煮酒或者写诗

有的人还在大街上闲逛

期待和一场雪

不期而遇

其实。我是爱你的，用我冰凉的手背

贴上你的薄唇，用我颤抖的手

抚摸你脸上的裂痕，用我蹒跚的脚步追赶

夜归人。亲爱的，有佛音响起

我正扣寺门

大雪

他在长街的转弯处，拿着一枚精致的雪花

我也是。我顶着转动的经幡

在寺庙门前跪拜，祈祷，祝福

这一场接一场的法事

在人间来来去去

我突然想起，许多年前无名寺外的一场大雪

覆盖了原野，村舍，茅草屋

也覆盖了野草，雪地里跑着白狐

林子里麻雀，悠闲踱步

是的。火红的袈裟下，有一两个僧人

正在点燃冬天，他们不围炉煮酒

他们念叨的，都是梵语

郑州的雪

在快递员那里，一直显示中转失利

我没有一次次催促

也没有打电话，一次次投诉

它不着急，我也不着急

不过在空闲的屋子里，把茶水续了又续

想告诉它，玉米楼亮着灯光

福塔上有一束光

一直照着，从这个城市一直到你那里

满城的人都举着灯火

杯中的酒，一直保持着溢出的姿势

等你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

揽你入怀，把你的长发挽起

每一次相聚，都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每一次别离，都用各种小情绪

缠着你，爱着你，怨着你

2020.12.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