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新年

1 在酒桌上

我们一起喝酒，不谈文化，诗歌

不说江湖，我们只是说起新年

对新的一年，充满欢喜

是的。我们都来自不用的地方，不同的土地

我们说起故国，故园。说起新冠病毒

我们也说起敲门声

鞭炮声，越来越稀疏

我们从荷塘月色，说到月色小筑

说起一个人，双眼放光，神采奕奕

我们指认桌上的菜肴

到底要添加色素，还是原汁原味美丽

我们把旧时光搬出来晒晒

一边晒，一边唏嘘

不经意老去的白，一点点爬上来

和我们，一起称兄道弟

干一杯吧。我的兄弟，我正在追着你

你正在时间的背面，一次次翻阅旧日历

如果可以，咱们就去逛逛1921年

那时候的长街上，有落叶

有星辰，有一万月色，冷淡孤寂

再不然咱们，一起去唐朝，宋朝，明朝

或者寻一寻孟姜女

她哭的时候，咱把纸巾递上去

2 一只鸡

它呆过的笼子是我呆过的笼子

它去的市场，我也买过各种食物

它们蹲在里边

也不打鸣，也不委屈

它们听着同伴们的叫声

撕心裂肺

却，无所畏惧

它们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

它们也挣扎

也尖叫，也摁住心内那巨大的巨大的恐惧

它们或者蹲着

或者站着，或者等着买主挑选

等待死神一次次

切断脖子

拔去所有毛皮

我也排队，也捏着一张薄薄的钞票

我没有喊救命

我也等着，它被脱得光嘟嘟的小样子

我也等着老板呲牙笑一下

说，清炖，红烧都可以

请问你，挑那只

我仓皇逃窜，这人间到处都没有出路

 3 一条鱼

可以去水晶宫，看龙王的春秋大宴

看鱼虾，在水底自由来去

看一个珊瑚，不断想要变换位置

看水底下的美人，正露着大腿

脖子，腰肢

它总是用奇怪的方式，有时候翻转

有时候弯曲，有时甩着尾巴

有时会吐泡泡，嘟着嘴

像个孩子。

只有在餐桌上，它才会一动不动

不是坐姿，就是睡姿

它总是像个王者

闭着的眼睛，像是刚刚睡去

像是诵经。

超度，敲木鱼

4 酒杯

一杯酒，就是一个江湖

在江湖上

有宋江，吴用，公孙家族

也有鲁智深

有梁山

有一弯清月正挂在

小院深处

也有一个人，正蹲在里边

他喝一杯

就哭，一次

额日子，单调孤独

生活

没有意思

5 一个人的新年

贴对联，剪窗花，包饺子

该有的工序

一个，都不会多余

春晚一个人看

也手舞足蹈

不分彼此

宽大的席梦思床垫上，多放两个毛绒玩具

我喊一声，它们就答应一次

哎，伙计

咱们，喝一杯吧

咱们，打扑克吧

咱们，一起

挤一挤

2021.02.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