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城

愁城

静悄悄的。连呼吸也是静悄悄的。听不到一丁点人间的声音。世界忽然就安静下来，甚至没有一点预警，没有一点预料，突然就安静下来了。临街的窗户外也听不到车轮擦过地面的声音，甚至听不到一个人走路的声音，一个人说话的声音，一切都是轻轻的，慢慢的。仿佛瞬间失去了人间烟火的气息。就连风声也是轻轻的，屋子里静的落针可闻，就连空气都能触摸得到，让人感觉如同窒息一般。

透过窗户望去，对面的连绵不断的高楼，仿佛瞬间失去了灵魂，也沉默着。此时我像是一只笼中鸟，被困在这屋子里。心里无比的恐慌，恐惧，不安。看到一朵云在楼房的间隙见来回移动，就连灰尘都感到轻轻的。安静下来的世界，安静下来的城市，安静狭隘的时光。慢慢的，慢慢的。突然有一种不在人间的感觉，这时候世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我被巨大的恐惧包围着，恍若隔世。我有种不在人间的感觉，整个世界就剩下我自己。这是天堂吗？我一遍遍的问自己，如果是，我宁愿不要来这种地方。安静的有点吓人，闻不到一丁点人间烟火的气息。记得去年疫情防控的时候，也还没这种感觉，去年儿子在家陪着我。可是现在，我突然感到自己被整个世界抛弃了。有一种惶惶不安的感觉在心里滚动，翻涌着，咆哮着。我有一种想挣脱的束缚感，虽然不知道困住我的是什么，就是感觉有一种被厄住喉咙的感觉，出不过来气，像是要随时消失一般。

 空荡荡的屋子里，家具是静止的，空气是静止的，风扇转动扇叶的声音也是静止的。挂在窗户上的窗帘一丁点也不晃动。墙壁上挂着的画中，有一个女子定定望着前方，她的目光澄澈也是静止的。我在狭小的房间中走来走去。一块块的数着地板上的方砖。我数了一遍，又数了一遍，再数了一遍，四遍，五遍。四十四块方砖静静的躺在那里，突然间仿佛有了灵魂，我拿起抹布，一遍遍给它们洁面，用力的擦拭着每一块干净整洁方砖，像是对待一个个娃娃、此时我多想它们能够坐起来，陪着我说话，那怕什么也不干，就在我眼前转两圈也可以的。我把砖面擦洗干净，就连缝隙中的灰尘我也拿簪子挑出来擦干净。我望着擦干净的地面，桌面，屋子里的任何一个角落。试图找到一点能证明我存在的痕迹。这个房间仿佛一面镜子，再也听不到呼吸，没有一丁点声响。有的只是我走在地板上，发出的摩擦力。这一切都恍若在梦中，一点也不真实。

我来回在屋子里走动，像一头无处发泄的猛兽。我望着电脑桌上儿子买的那个玩偶，她是一个叫雪乃的玩偶。我记得我之前还给她写过一首诗歌，叫《雪乃的孤独》。她披散着头发，用手托着下颚，呆呆的坐在那里，像极了此时的我。我的眼泪不争气的就滑下来，有一种力气被卸掉的感觉。我倒在沙发上，一个人的恐惧感一点点的吞噬我的内心，我恐慌，不安，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是的不好了。我已经一个人面壁了这么多年，可是此时，我还是感到可怕，想象如果从此这个世界上就剩下我一个人，我还能活下去吗？我还可以活下去吗？我还能坚持活下去吗。我窝在沙发上，把自己的身体蜷缩起来，试图缩小自己的身体，让我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眼泪在抱枕上肆意纵横。这么多年我一个人习惯了四面白墙，习惯了一个人生活，不和人说话，不与人交往。甚至不开口，除了需要吃饭，睡觉和必须的生活。我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一样活着。如一个独行的侠客，又像一个哑巴一样。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我很坚强，很勇敢，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打败我。我把自己打造成一个铁骨铮铮的女强人，坚强到我从不轻易留下一滴眼泪，再难的生活我都习惯了一个人去扛。可是此时，我就是感到绝望，对的，那种感觉是绝望。是对生活完全失去信心的绝望，是一个人对生活没有期望的绝望。有一种生活不过如此的颓废，涌上心头，感觉灵魂被瞬间抽离。整个人的状态都感觉是空的，连同大脑灵魂和身体。

还是没忍住，哭出声来，其实我不知道为什么哭，就是有一种想宣泄，却找不到出口的感觉。哭过之后，我慢慢安静下来。这样也好，我这样安慰自己，一遍遍的告诉自己，这就是所谓的岁月静好，我们不是一直都是追求安逸吗。不是一直都想要一方净土，远离红尘吗？等到冷静下来，我狂躁的心慢慢的慢慢的沉下去，慢的我都感觉得到时光在身边流逝，我忽然有一种好想留住这时光的感觉。不再为生活奔忙，不再为挣钱苦恼，不再为找不到好的工作烦心，也不再为商场上的大小事而烦恼。是的，多好。就让这时光静止下来吧。但是忽然又有一种悲凉的感觉席卷而来，一个人的房间，一个人的床，一个人的锅碗瓢盆。一个人就在这几十平方的小房间里，转来转去。像个无头苍蝇找不到一丁点方向。也没有一点生活下去的欲望。窗外的马路上没有一个人经过，现在已经从早上到中午，到下午，一个人都没有，时光就这么静止下来，慢了下来，年轻的马路上看不到一个人影，依旧没有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我透过玻璃窗，只能看到几朵白云依旧在高层建筑上晃动，我多想看它们变化一个姿势，让我知道我尚在人间，我忽然有一种不确定在人间的感觉，恍然有一种不在尘世的感觉就这么漫上来。多年后，我是不是也这样明显的感受到生命的流逝，时间的变化，却无力抓住呢。我不知道，不知道。

漫不经心的感觉，慢的心慌，凄凉，慢的让我又一种想要再次哭出来的欲望。怎么会这样呢？人们不是一直都想要一种安静的生活，此时的安静却让人感到一种悲伤。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难过伤心。像是突然找不到方向。世界突然安静下来。这不是人间，是天堂。是我一个人的天堂。窗帘依旧没有晃动，电视剧上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那些红男绿女此时就像是小丑一样，在人间晃荡。我起身关闭了电视机，又开始了运动型的清洁工作。我把所有能擦的地方又擦拭了一遍。把四季衣服翻出来。在整理一件衣服的时候，看到了一根落发，那是去年的，还是前年的，我不知道它在我身上的模样，但是我看着它，忽然就觉得更加悲伤。我是不是也会这样悄无声息的，就完成了所有的旅程，就悄无声息的走完我所有的时光。在2021年这一年，我经历了火灾中逃生，水灾中惊魂，疫情中保命。能怎么办呢。这就是我该要经历的，这就是我没有办法逃避的事情，我困在这小小的地方，把手机中的电话，一遍遍翻过去，翻过来，翻过来翻过去，却感到更加悲凉。这多的电话，我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没有一个电话号码能让我稍微不再恐慌。

我又翻开微信，想找一个朋友聊聊天，但是我翻来覆去竟然还是绝望，这么多的微信号码，这么多的电话号码，没有一个人能在此时能给我一点力量。怎么办呢，我不知道，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我像是爬在地狱的门口等待有人能拉一把一样。我窝在沙发上，把头埋进去想要哭一场，哭什么呢，我也不知道，就是突然想再哭一场，什么也不为，就像是这一生，突然迷失了想要奋斗的方向。一个人的房间，我慢慢打量，这白花花的墙壁。这不是天堂，也不是我向往的地方，是不是以后就这样一个人躺在这几十平米的房子里，春暖花开也与我无缘，暴风骤雨也安然无恙，冰雪城堡中再也没有白雪公主，一个人的童话世界在美，也没有希望，没有愿望，眼神空洞无助，这世界上所有的花花绿绿，与我而言再也没有一点幻想。我想象有一个沙漏，我看着时光一点点的漏下来，没有声响。到处都是空荡荡的，这个人间像是被蒸发了一样。

书架中的书籍我一一摆放，平常我多想安静的看一本书，只恨自己太忙。可是此时，我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一本书籍在手中来回还是一个模样。我也不想抱着手机刷抖音，我像是一头困在屋子中的困兽，转来转去没有一点方向，心里没有一点梦想，心里没有一点希望，我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我想也许用不了多久，我一定会崩溃。绝望孤独心伤。能怎么办呢？到底该怎办呢？我一遍遍给世界打个问号，但是又能怎么办呢。我不知道，我数着风扇中静止的扇叶，我用手拨弄着它，它慢慢的转呀转呀，像是不知道疲惫，不悲伤，不忧伤，此时我若是一个机器人那该多好，可以随意麻木不忍，没有梦想。可是作为一个机器人，这个愿望也不是那么好实现的，我还活着，有思维，有思想，有感触。或者来一场雨夜好啊，最起码是那种可以拍打窗棂的雨滴，大滴大滴的落在外面，听到它们成群结队对着我歌唱。此时窗外一片安详，只有阳光照射在地面上，我看不到它的脸庞。

    这空荡荡的屋子里，活着的同类再也没有足迹，就连一只蚊子也不来捧场。白云还在楼房的缝隙中飘荡，它是棉花糖，白羊，或者是沙滩上可爱的姑娘。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此时我的恐慌覆盖我的绝望。我把书本取出来打开，又合上。我打开电脑，把文档打开，却不知道要输入什么文字，才能缓解我此时的慌张。我到底该怎么办呢。到底该怎么办呢，世界仿佛停住一样，我仿佛不在人世间。人世间这么荒凉，这么凄凉，这么悲伤。能怎么办呢。能怎么办呢。眼泪顺着脸颊滑淌。空荡荡的屋子里空荡荡的房间。空荡荡的床上。还有四面空荡荡的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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