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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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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7/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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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树蝉鸣

正午的阳光火辣辣的,把大地烤成蒸笼。人,走在上面如同探险,每一步都大汗淋漓,每一步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躲在空调房子里,听机器的轰鸣声,一步都不想走出房间。窗外的景观树上,不知何时多出来两只鸣蝉,它们此起彼伏的叫声,一声声穿透鼓膜,一直到达心中。在这个钢筋水泥的城市中,不知道它是用怎么样顽强的生命力,才能拼着命在枝头高歌。水泥,钢筋,沥青路边,不知道他在怎么样的夹缝中生存,且看到无边白云。它们在窗外叫着,声音嘶哑,沙哑,尖利,有有点亢奋,如同是一个新嫁娘,嫁给了爱情。

从农村出来后,故乡渐渐成了一个新名词,异乡已经用各种办法,把身上的菱角打磨平整。舍不得故乡的山水,舍不得故乡的晚风,舍不得故乡的老屋,身不得故乡的野草野花野兔子,就连荷叶上盘旋的蜻蜓,也时不时从梦中跑出来,想要偷听一点心声。以前故乡是家的存在,是温暖的怀抱,是一个人在疼的时候想念,累的时候可以让自己安宁的地方。现在故乡已经成为一道风景,一道回不去的旧梦,现在故乡只是一个旅店,一个那种逢年过节回去住一夜看一眼就走的地方。只有这蝉鸣,不管是城市还是乡村,一如既往的歌唱者,不知疲惫,不知道忧愁,每天开开心心的唱着歌。虽然它们的生命只有两个月,但是它们顽强不屈的精神一直都应该是我们的榜样。

窗外的景观树热得耷拉着脑袋,让隔着窗户的我都能感到树木张着嘴巴喘着粗气,大口的呼吸着,只有这树上的鸣蝉一声高过一声,用尽所有的力气喊出心中的激动和渴望。记得在乡下的时候,它是我们最好的伙伴,也是我们快乐的源泉。那时候的乡下没有电视,电脑,也没有什么可以娱乐的项目,一部破收音机大人在家的时候都没小孩子的什么事。小伙伴们都会想尽办法,给单调的童年找点乐子,春天肯定是霍霍野花野草,爬高上低让大人们头疼不已,夏季最大的乐趣就是捉蝉,也会抓鱼虾,不过抓鱼虾一般都在雨后。抓蝉要先从抓泥猴开始,泥猴就是蝉在脱壳之前的称呼,有的地方叫爬叉,我们老家一般叫泥猴,或者马执拗。实在打不出来这个字眼,南阳方言就是如此稀奇古怪。

捉泥猴一般是晚上,大概就是天擦黑的时候。成群结队的小伙伴们带着手电筒出发,老家靠近白河边,有大片的树木,我清楚的记得那个槐树林,下面是沙土地,踩上去沙沙的响。沙土地的蝉爬出来的时候用的时间是最短的,由于沙土地比较好挖洞吧。小伙伴们到林子中的时候,一般都是还能看见蒙蒙天色,一到林子中,小孩子们都像是一个个灵活的猴子,一瞬间就隐没在各个阵地。这时候泥猴才刚刚开始挖洞,有的能看到一个小小的黑点,有的还刚刚鼓起来的包,有的却正在蠕动着胖胖的身体,努力向上攀爬着。有的爬着爬着,就停住脚步,有的爬着爬着看到光亮就忽然松开爪子,直接啪嗒一下子掉下来,直接掉在脚边。这些傻乎乎的小东西,肉乎乎的,如同一个个胖小子。林子中手电筒的亮光闪闪烁烁,如一颗颗移动的小星星,在林子中散步,抓泥猴我是最笨的一个,我喜欢蹲在洞口看着它慢慢的向上爬,喜欢看着它们在移动的过程中,遇到阻碍的时候是向前,退后,再或者是转回身子。大部分的泥猴都是勇往直前,只要认定了方向就不管多大的阻碍,翻山越岭的向前,极少一部分会顺着阻碍转过去,没有一个泥猴会退缩到原来的洞口。只有那些还没脱离的洞口的泥猴,才会在光亮刺激到眼睛的时候,瑟缩一下,退回去,但是又会很快的爬上来,再次向着自己的目标前去。

抓到的泥猴一般都放在罐头瓶子里,看着它们在里边爬来爬去那种抓不到树枝的感觉,有点抓耳挠腮,又像是无所适从那种。抓住的泥猴,一般第二天一早就会脱壳,我最喜欢看它脱壳的过成,但是总是回去的晚,睡得迟,起来早的时候,也会看到它刚脱壳的样子,身体白白的,几乎是透明的,翅膀也是,只有两只眼睛黑溜溜的,像是葡萄籽。刚脱壳出来的蝉,我们叫它白胡子老头,这时候它的肉质是鲜美多汁的。我捉蝉大部分时间都是为了看,看它如何努力爬出来,看他爬出来之后手舞足蹈的样子。我最喜欢把捉回来的泥猴拴上绳子,把它放在院子里的香椿树根那,我想让它们有个家,跟我做个亲戚。我喜欢它们的第一声鸣叫,是为我歌唱,第一支歌曲,只为我开启。脱壳之后蝉,很快就从白色变成黑色,这个过成在眨眼之间,或者在太阳出现的一刹那,总之感觉就是一个转眼之间,它就成了通体黑色的鸟。这时候的蝉,我叫它鸟,在幼时的记忆中,会飞的都是鸟。这黑色的鸟,有着一对透明的双翅,和蜻蜓的翅膀有着相似的用处。

它们飞上枝头,就开始了为期两个月的歌唱。它们的歌声清丽,婉转,动听,悦耳。要是那天没有听到这些歌唱家在枝头高歌,我肯定我被世界遗弃了。我会觉得恐慌,不安,绝望,只有这喋喋不休的歌声,才能一次次的提醒我,人间是这般美好,,每一个夏天从第一声蝉鸣开始,就知道天气开始热了,它的歌唱从天气炎热的第一天开始,一直到炎热结束,它总是在人们最烦躁的时候为人间送来美妙的歌喉。它们歌唱的时候总是喜欢躲在浓阴里,让人看不到它们的身形,我一直想知道蝉歌唱的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大部分时间都失败了,我曾经举着它的身体,对着天空看了许久,都没能研究出来它是如何发声的。它像一个迷一样,困惑了我许多年,有时候明明它会叫,可是只要捉住它,它便一声不吭,像个哑巴一样,真叫人生气,以至于许多年我都没弄明白蝉的发声是怎么回事。它的叫声一般都是从太阳出生,一直到夕阳西下,它一阵阵的鸣叫,像是要喊出心底郁结的忧伤,又像是把快乐传到千万家。

夏季的蝉不停的歌唱,站在枝头,钻进绿阴中,用嘶哑的歌喉不知疲倦的歌唱着。它们用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歌唱事业中,仿佛每一次歌唱都在提醒人们夏天到了,知了知了。它们到底知了了些什么?人生的悲苦和辛酸,还是流浪途中一座又一座高山。或者是踏足异乡的迷茫困惑,再或者什么都知道了,人生的麻木和痛苦。我在一次次知了的鸣叫中度过一个个炎热的夏季,只有儿时的夏季的开心的,快乐的,不掺杂任何杂质,虽然穷得叮当响,但是整个村子上空到处都飘着爽朗的笑声。中午的蝉常常吵得人睡不着觉,大人们累的闷头便睡,小孩子们却是在村子里蹿个不停,这时候最喜欢的便是捉蝉,捉那些叫得最响亮的蝉。

捉蝉有两种常用的方法第一种是,用网兜捉蝉就是把网兜绑在一个长长的竹竿上,透过浓荫中斑驳的阳光,蹑手蹑脚的把绑在竹竿上的网兜伸过去,在看到蝉的一刹那,猛的一伸手,对着正在叫唤的知了猴扣在里边,它便直接掉进来,无论再挣扎也无济于事。这样捉蝉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因为网兜过大,稍微一不留神,发出一丁点响动,蝉便飞走了。据说它的眼睛也是很毒的,当危险靠近的时候,它的第一反应就是逃命。第二种就是用面筋,那时候么有胶水,捉知了猴之前都是偷偷把家里大人和面的面团偷一小把出来,放在水里洗,有的放在嘴巴里使劲嚼着,嚼到最后,剩下最后的面筋就是捉蝉的面筋。这时候的面筋粘在手上,黏糊糊的,弄一点到竹竿的顶端,顺着树木见的缝隙伸出去,悄无声息的伸到那些正在高唱的蝉身边,迅猛的伸出去,不管粘在它身体的任何部位,它都挣脱不开。夏季是一个抓蝉的好季节,是一个解暑消热的好办法,它一声声的歌唱是在提醒我们夏天来了,夏天来了。它却不知道,它本身就是夏天,是我们所有人的夏天。

后来离开家乡到处流浪,关在各种厂房里,关在各种流水线上,关在各种鸽子笼一样的房间里。蝉鸣逐渐从我的梦里消失,很多时候都只能在回忆中搜寻一下这种记忆,只能在回到故乡时,才恍惚觉得回到人间。此时,忽然听到窗外一阵接一阵的蝉鸣,如何能不让人惊喜,如何不让人泪流,如何不让人觉得来了一个久违的老朋友,有多少年没有听到这动人的演奏曲,有多少年没有听到这熟悉的旋律,有多少年和故乡一一别离。它们用各种方式,在夹缝中生存,在微不可查的缝隙中爆发出生命的旺盛力,这些年呆在城市的空调房中,把自己活成朽木,把家过成流浪路上的一道风景。我们一直都在不停的走下去,无拘无束,像是永远没有终点,又像是一直在不断前行。

这窗外的一树鸟鸣,打开我的心扉,让我心底埋藏的情愫野草般疯长出来。忽然有一种想流泪的感觉,不知道在哪里看到一句话,乡下的房子叫家,有父母的地方叫家,不管你在城市里有多大的房子,别墅也好,洋房也罢,终究只是一套或者数套房子而已。我的父母早早就不在人世,我的故乡早就一片荒芜,我所心系的只有这每年夏天的蝉鸣,它一次次鼓励我向前,用尽毕生力气。无怨无悔活着,才能无愧于心,才是不枉白活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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