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草人

稻草人

把身体中，蕴藏的种子取出来

种植到白云的脚下

让它长出风，长出雾，长出一个粗壮的汉子

背着土地上路

也有人正洒下一粒，金黄色的液体

像是一杯水酒

正溢满杯子。月色缓慢下来

谁的脚步都是虚浮

秋风拨弄着琴弦，谁的声音顺着大雁

飞回到南方

在一条小巷中，偶遇一个穿着

民国旗袍的女子

花期

除非是前世约定，才可能在

每一个，春风沉醉的夜晚

等着和你相遇

藏在袖子中的手，一直攥着疼

手心里藏着

一把利刃，想要割开口子

血液染红花瓣，有一滴泪顺着花蕊

流入它，孱弱的身体

不哭。无非是落地时身无寸缕

再挣扎一下，无非是想喊出前世

把一粒种子留在枝头

等着再一次，和你约定假期

种田人

种庄稼。毛豆，花生，西红柿

也种小麦，玉米

花朵一样的开，有的开在春天里

有的在秋天

死去

也有的人，种着就把自己埋进去

有我的爷爷，我的父亲

也有许多的乡亲们

我的母亲，把白花花的头发铺出一条路

我们在上面走着，都是酸楚

多年后。埋在这里的是我的兄长

作为一个出嫁女

再无归属。我也是一个种田人

也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

埋骨处

村庄里的树

一出生。就不再挪动脚步

就把自己的根

往死里扎去，不管再大的风雨

都挺直，自己的身体

接受阳光的时候，也抱着月色

也把每一个，黑漆漆的夜晚

当成自己的所有物

无所畏惧

孤独的时候，就迎着忍冬花

让它藏着自己的苦

再不然。就把酒肆空出来

醉后的影子，有点虚

农村富了

泥巴路变成了水泥路

多年的愿望

终于实施。空下来的村庄中

却人迹罕至

楼房上，都是铁将军值守

一年四季中

少有人语。菩萨的案几上面

摆放着空空的香炉

有失业的人，在风中凌乱

有无家可归的人

再也不愿意

回到这里

农村富了。和富人没关系

和穷人，没有关系

和田里的庄稼，也没有关系

甚至，和天气没关系

他们一次次把自己，从农民

转换成，环卫工

建筑工，小时工

保姆。每一次转换就是一次大彻大悟

当我老了

把夕阳挂在窗前。摘一朵栀子

百合花就算了

我爱荷花，栀子，桂花

爱一望无际的麦田

也爱乡村中，炊烟顺着风的方向升起

菊花死命的开。我攥不住它的名字

从手指中，漏出去的时光

一点一滴都在我心中

留下，不能磨灭的记忆

我没有不舍，只是想再看一眼

我来过的尘世

月色漫上来之前。请把我的眼睛合上

我带着故乡的鸟鸣

在黎明到达之前

我卸下，所有的防御

把自己，赤裸裸的交出去

后来的事

不想埋在秋天。也不想被白雪

把虚无盖住

我想，死在春天里

粉红色的花瓣

会在坟前，跳起好看的蝶舞

我想带一本书。不带关于诗歌的

也不带，关于科技知识

我只想带一本书，关于如何让自己来生

不再入尘世

不再踏足，这人间百事

这一生。我已经拼尽全力

在把自己骨血

滴入钟声前，我沉默

且用双手

摘下大把的云朵，递出去

镰刀

弯着的刀锋上，有闪亮的露珠

有一缕风

也有人，正把堵着的月色

清除

横着的秋色。在庄稼人的心中

泛出凉意

一两个新词，跑出来

想要吐出梵语

它们肩负的使命，越来越稀少

在草木跪下时

它们，也一次次寻找

自己的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