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的轰鸣

机器

机器，探照灯，挖掘机，各种工具

一个个鲜活的肉体

在风中摆动。明明鲜花盛开

明明生活中，有那么多美好的事情

明明有许多星星，月色

时不时窜出来照亮夜空

时不时有人喝酒，

有人吟诵，时不时有人背着行李

想要踏遍青山，却偏偏有人

拎着孤独，到处拼命。多年后他们都无所遁形

多年后他们，像一粒尘埃不言不语

听，机器轰鸣的声音

再响一点，就能挨到年底

就能领到工资

就能给，孩子买几个棒棒糖

买几件花花绿绿的衣服

再买两支护手霜吧

把裂开口子的手搓吧搓吧

让自己嘴唇上的刀口

再淡下去几丝

老母亲的白发又添了

再迟一些，要带两株青草

一株种在父亲坟前

一株种在花盆里，开不开花都随意

草民

活在风中，埋首在土里

每一次站立都，拼尽全力

就算倒下去，也要顺着刀子的方向

飘摇的时候喊疼

喊一次，都像是一次抽取

自己的筋骨。我说的草民们

在看不见的角落里

一次次生长一茬茬，倒下去

此时这些草民，正拎着向日葵

把它们的肋骨露出来

白森森的上面，有两颗牙齿

穿墙术

无用了，就用自己的骨血

搭一幅骨架

就把自己，从地狱中抢出来

把自己从坟墓中刨出

把自己的魂魄从荒野中

唤出。就一个人上山偷烈日

就一个人下水，把蛟龙揪住

把一把星星弹进天幕

把一弯月牙，拎在手里

再过去一点，就把自己扶到相应的位置

背靠背坐着的雕塑

有的脸色铁青，有的不言不语

常常爱笑的那位

忽然开口，叫我孩子

做一株野草

抵挡不了风雨，那就顺从

那就把身子弯成弓

就把生活，拎在手中

随便风吹日晒，随便风雨雷动

随便你挖断根部

也不过，也要尽力完成

这一次生命。卑微

或者倔强，不过是你从石缝里挤出种子

不过是把埋在深处的岩层撬动

不过是在天地变色之前

挤出身体中

藏着的疼。流着的血液殷红殷红

故乡

这两个字，被我们一次次拆解

从河南说到山西

说到广州，东莞，佛山，三水，天津西

说到水泥厂，鞋厂， 木材厂

棺材铺，说到饭店，说到城管

说到拎着打狗棒

说着一天只吃半个馒头

说着在坟地摆着的骨灰上摆满落日

说着结婚，离婚，说着一个人深夜里的孤寂

说着女人单身不易，说着孩子调皮

说被生活，压弯的身躯

你听着听着就哭了

我弯着的嘴唇，把故事说成

别人的故事。这牵牵绊绊的名字

一次次麻木，一次次

把我从一个城市，扔到另一个城市

欢喜

她隔几天会给我发个笑脸

一会说，你啥时候回来

一会说，你回来给我买好吃了

一会说，我想你了

一会说，咋还不回来

一会说，想去你家了

一会说，你回来了我去你家住

她像个小老太太

嘴巴里，叨叨的都是幸福

跟小朋友玩游戏

跟姐姐打架，跟弟弟抢玩具

她想起来就来一句

我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