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春的雨 之二

宜春的大雨，说下就下，说来就来，没有给人一丁点喘息的时间。此时，隔着玻璃看着窗外的雨，铺天盖地，犹如百万雄师，密密麻麻地看不到一点的缝隙。雨点打在水泥地上溅出无数的水花来。仿佛汪洋大海的海面上，有数不清楚的水窝，一下子砸下来，又四散逃开。宜春这个地理位置，实在特殊，在这里上半年能看到的太阳屈指可数。去年刚来这里，好几个月都没见到太阳，让我根本没有机会分辨东南西北，三个月的雨季过后，看到第一轮太阳从东方升起来，我不禁欣喜若狂。在心底心中，一遍遍喊叫，太阳，我终于看到你啦！

想想去年刚来这里的傻样，完全是一个乡下的孩子进城，看到花花绿绿的糖纸都觉得是甜的。今年过完年，第一时间直奔宜春而来，我还以为能看到宜春的花灯，看到满城的灯笼，看到春天慢慢走来。谁知道迎接我的，是一场接一场的阴雨天气，完全没有给我一点缓和的空间。老家的灯笼还悬挂在每条大街小巷，农村今年放开放鞭炮，那种浓重的气息仿佛跟着我，一刻也没有离开。我还没有从新年的气氛中缓过来，就已经被宜春的雨季包围着，闪电般将我搂在怀中，我甚至来不及跟它打招呼问好。一头就扎到宜春这个城市里，一头扎进宜春的雨里，一头扎进来，再也没有力气和他做抗争。雨水还在冲刷地面，戴着安全帽的工人在园区内疾走，一块块塑料布披在身上，根本遮不住什么。他们身上荧光的工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也有撑着伞的工人，在雨中疾行。这些背井离乡的工人们，都是从几千里之外的家乡出来，在这风雨泥泞的天气里，把自己的一幅肉身交付在这广阔的天地间。

过完年我们是开车来到工地上，在河南的时候还是晴天。刚到江西境内，雨点就迎上前来，像是小小的鞭炮，噼里啪啦打在车窗上，有点像小孩子的摔炮。坐在副驾驶上的我，眯着眼睛听着这些来自大自然的响动，感受着大自然的恩赐，心中是感动的，是喜悦的，是不可描述的。这小小小的雨点，像一个个调皮的孩子，在窗上跳舞，在车顶上旋转，在身后紧随。我有点像是奔赴久违的故乡的感觉。我打开车窗，伸出手接着这精灵般的小东西，冰凉的雨水像鞭子一样，抽打在手心，痒痒的，麻麻的，酥酥的，让我的心颤巍巍的，一动一动。挡风玻璃上的雨点，被劲风吹着，到达萍乡的时候，雨水逐渐大起来，我们在服务区停下来的时候，雨点直接扑面而来，凉凉的，甜甜的，柔柔的，绵绵的，嘿，宜春我来了。我在心里偷偷地呐喊。

一到宜春，雨水铺天盖地而来，和去年的雨稍微有点不同。去年的雨滴是陌生的，高冷的，让人不敢接近的。今年的雨滴是丝丝的，滑滑的，熟悉的，亲切的，像是我的朋友，我小心翼翼地把翼翼地把它们捧在手里，然后在贴近脸部的位置，请它们出来，且小声询问，你们想我了吗？我的好朋友，好姐妹，好兄弟，好恋人。在宜春这一年，习惯了这里天气的，习惯了这里是气候，习惯了这里的山山水水，习惯了这一场场大大小小的雨。这一场场雨，每次都拥抱着我，抚摸着我，安慰着我。在这个孤独而陌生的城市，只有它才是我的知心朋友，亲人，邻居。只有他给我陪伴，安慰。让我在每个深夜都能听到它抚慰的音乐，才能安然入睡。雨滴时不时拍打房屋，简易的铁皮房像是一件乐器，这雨点就像是天空的手臂，在乐器上起舞。有时候风声也大，那就是加入了另外一种情感的声乐。

夜里我躺在简易的床上，听雨滴在铁皮房子上发出咚咚的响声，有时候一滴两滴三滴，有时候像千军万马奔腾不息。它们揉着光滑的肚皮在房顶上滚来滚去，有时候像调皮的孩子敲起边鼓，有时候顺着屋檐哗哗流淌，潺潺不断得像一条小溪，又像无数小溪慢慢地汇集在一起，成一条小河，一条大河，流入长江，扑进大海的怀抱里。宜春的雨长长的，绵绵的。长长的，像一根根钢针扎在地面，柔柔的像是，一根根丝线把天地串在一起，面，先的像是妈妈的呼吸温柔且甜蜜。这些连绵不断的雨啊，下在北方多好啊，这样的话，家里的乡亲们种地就不用一遍遍浇水，从种子下到地里，就要浇水，隔几天一次，十天半月一次。在北方寒风刺骨的天气里浇水，也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此时，我无数次想起来北方干旱的时候，大家努力拼命干活的样子。

宜春市的雨是，干净的，甜蜜的，幸福的，也是忧伤的，孤独的，难过的，它们总是迫不及待地出场，像是着急地去赴一场盛大的宴会。它们匆匆忙忙，一点新年的气息还没有留下来，他们已经含泪登场。通常过了初五，他们已经准备好所有的行李奔赴各个战场，城市和农村都是他们的战场。他们有时候落在地面，有时候落在水里，有时候落在刚刚鼓包的柳枝上，有时候落在水泥地面上，他们像是调皮的孩子，又像是追逐的勇士，不管再大的困难，他们都会第一时间到达各个战场。

风又大起来，雨滴像孩子一样，时而欢快，时而舒缓，事时而杂乱无章。豆大的雨滴在房顶上跳舞，像千军万马的战场一样，偶尔有厮杀声，咆哮声，怒吼声，谩骂声。这一场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一次次铺天盖地而来，一次是席卷而来，一次次扯着春风的旗号，浩浩荡荡而来，宜春的雨是稀稀拉拉的，他们像是一个个调皮的孩子，在铁皮房上蹦来蹦去，又在水洼里光着小脚踩了下去。又如同此时，一阵接着一阵，一阵缓一阵急促。像是整齐划一的步伐，又像是一个行军打仗的队伍，喊着春天的号子，坚定不移地向前走去。

这个叫春的城市，一个月的雨水多的比北方城市一年的雨水还要多得多。这一场接一场的雨，让我这个北方人对雨水的认知。在宜春，雨水是免费的清洁工，大街小巷都会在一场场雨水的冲刷下，变得干净整洁，每一株小草在雨后都会挺胸抬头，和风雨来一次不一样的相遇。雨声还在继续，已经看不清楚远处的天幕，到处都是模糊的，站在窗前，看着雨点在水泥地面上，砸出一朵朵小水花，我忽然爱上这种大自然的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