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乳名（组诗）

飞翔

旋转吧。把水滴搅合成一汪湖

让一粒稻穗抚摸胸膛

让一个人，背负希望和失望

让水底的鱼儿

再一次，跃上天堂

阴雨连绵的南方，有无数水鸟

沿着大海的波涛逆流而上

有时候曲洞庭湖，有时候去潘阳湖上

我所知道的，不知道的地方

都有人，跟着月光

再一次盘旋，就是想掀起滔天巨浪

就的把星星摁进水底

脚下的云朵，变化出羊群

山岗。一群孩子光着脚

在海边冲浪

夕阳  

不要落在水里，要落在山岗

妈妈的脚步踉踉跄跄

落在一粒种子，正中心的地方

落在麦田

点亮漫天霞光

要落就落在炊烟上，每一次扶摇直上

都是一次仓皇。逃跑吧

这八千里风月，每一处都是战场

每一个月圆之夜

都有人，拎着故乡流浪

莫喊我。我要把这一轮柔光

带进梦乡，带到他乡

车水马龙的大街

钢筋水泥的砖瓦房，每一个落下

就是一次希望

大雨

漫过脚背的不仅仅是黄河的水

还有长江支流中的露珠

大海翻涌着，淹没工地里的机器声

很多人依旧向前

任凭这透明的珍珠，在脸颊上

滚来滚去

湿透的衣服裹着黄山，青山，峨眉山

也裹着西北的风暴

江南的烟雨。年轻的父亲不用擦汗水涞水

年轻的母亲顶着呼啸而来的风声

无处躲避

这是南方的一座城市，在一块偏远的角落

没有诗歌和远方

只有生活，一点一滴融进骨子里

在这倾盆而来之前，太阳炙热

蝉声和鸟鸣踪迹全无

乡音

云贵川，江汉平原，西北的汉子

东北的二人转，江南小调

在这里汇聚成一条，潺潺不断的河流

有的流向大海，有的灌溉梯田

无处可去的就在脚下

任凭它一点点，蔓延到脚背

不近不远

在脚手架上，在高高的危栏，每一次攀援

都有青春完成一道弧线

有时候折叠，有时候伸展手腕

有时候攥着月色

凉凉的，像是七月里妈妈手里

摇着的蒲扇

夜色中。有人正捧着一海碗的湖水

上面的星星有的五瓣

有的六瓣。每一瓣星星中间

都有人呓语，有人喊

故乡的乳名

雨中

他微弯的身躯，笑的白白的牙

黑黝黝的脸颊上有两朵桃花

海水蜂拥而来

有时候，卷过他的裤管

有时候抚摸他的白发

有时候，他一声不吭只是把重物添加

全身湿透的他，拎着一座座山

有时候爬爬这座山

有时候又把，另外一座山卸下来

这个男人，是父亲母亲

是一个个家

他在钢筋水泥中，不断穿梭挣扎

每一次经过都如同

枪林弹雨，每一次都如同在战壕中攀爬

每一次直立，都用尽力气

生怕下一刻就此倒下

雨后

他把黄河，从地下掏出来洗洗

连同衣服上的泥巴

河水里的，鱼虾和鲤鱼

水草没能留住他

他抓住落日。在最后一刻他还是沉默

把头低到不能再低

父辈修了一辈子地球，他接着修理

好在他修理的不是地球

而是水泥桩子。这些没有生命的事物里

他傻傻的一头扎进去

他说他五十七，上面有三个老人

下面有四个孩子

他吃最便宜的饭菜，每一粒大米都是

和他醉亲密的伙伴和邻居

他说活着，就是尽力让自己活成

有希望的样子。关于诗歌

他说是：生活的本质

夜色

就是把一个人从孤独中拎出来

再告诉他生活的样子

关于诗歌，只不过是告诉他就是一本书

再多的就是和一轮月色对坐

提一壶老酒，假装写出一句新诗

其实不过是怕一个人呆着

呆着呆着，就把自己修理成一尊菩萨一台机器

生活需要更多人，伸出巴掌大的世界

你留下一颗种子，我写下日记

更多的时候就是，把横着的山峰卷起来扔出去

空荡荡的房间中没有人

只有远处的机器，在地面横行

也不管地球，是否还有吸引力

嘘。就让我靠在黑暗的肩头

听他说三两句话，告诉我蟋蟀的触角上

有没有人跳舞

有没人拉着，五十坛美酒

一百首新诗

在工地

夜色阻止不了机器的嚎叫

一千头怪兽

像是要争相出逃

再快点，就要把十万座大山

集体压倒

再不然，就彻底毁掉

这固执的夜里，有许多强调

南来北往的客商

你们可都好

家乡的父老乡亲乡音乡调

每一次哼出来

都变了味道。不要不要不要

不要喊我，我的故乡跟着我

每一次我都甩不掉

都逃不掉。都只记得他从头到脚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