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的窗户 外五首

1.初冬

下点雪吧。让十里长街都白

让万里长城都点缀白菊

让所有花朵凋零

让所有落叶，都雕刻上一个人的姓名

让秋风从北方扫来

也经过，我曾经的故乡

也经过平原

也把悲怆，带到南方的红木棉树下

落红缤纷，每一片

都自带哀泣

在沙河边。看到苏轼的雕塑

想举一杯薄酒

不敬英雄，只是把一些词从河底捞出来

陪着它盘膝打坐

且把，风尘仆仆的旅程揉进梦中

2.玩偶

她有名字。名叫雪乃

来自遥远的国度

我喜欢，她用手托着下巴的弧度

两只脚交叠

像是悠闲，又像是无助

她淡蓝色的眼睛中盛满犹豫

褐色的头发中藏着孤独

她就坐在我面前

像一个，活生生的人

有血，有肉，有肋骨

在夜里，她一遍遍给我唱摇篮曲

有时候是来自故乡的

有时候来自异地。更多时候

我和她相对而坐

或抱头痛哭

3.点击链接

点击下去。它告诉我今年五十一

已经到了退休的年纪

已经可以办理，退休手续

已经可以歇歇

毕竟，辛苦一辈子

它没告诉我，我的工作是修理地球

没有单位，没有工资

我的工资，是庄稼地里的粮食

我的工作是负责

让一粒粮食，变成数倍基数

它没告诉我，我的祖祖辈辈是农民

每天顶着星星起床

背着月色回去。它没有告诉我

故乡越来越远，越来越

没有办法回去

4.在翻腾起伏的芦苇丛之上

有两片云朵，有三五颗星星

也有水鸟掠过空中

秋风窜过来，带着委屈

这大片倒伏中

有一朵花，我们相视而笑互不知道姓名

也有人，骑着一匹快马

有时候去山西

有时候去辽东，辽西

经过故乡，给我摘了万朵棉花

有的放在空中

有的揣在怀里

也有两只蚂蚁，有时候伸出触角

有时候用小手攀援

像是越过草地，又像是

把湖泊举过头顶

更多时候，它沉默

像把整个世界，存在一幅画中

5.向阳的窗户

阳光照在床上。我揉了揉鼻子

淡蓝色的窗帘上有蝴蝶

有植物，大片的向日葵开在窗户边

一朵白菊低着头

把告别，演绎得真切实际

桌面上面有一本，摊开的诗集

窗外的吊篮晃悠着

像一个，穿着蓝裙子的少女

也有风声吹过

淡淡的花香，侵入肌肤

芭蕉在窗外，吹奏出欢快的乐曲

秋千上的落叶晃悠悠

像是要起飞，又像拎起尘世

再不然喊一声母亲

就有一个人

从相框中，慢慢走下来

目光中闪着泪滴

6.大雾

多余的事情。就是把自己置身秘境

分不清山川河流

分不清山岗，湖泊，沼泽

分不清野花和家花

分不清柿子树

和香樟树。分不清天上街市

也分不清村庄里

袅袅上升的炊烟，分不清

南北东西

没有风，只有石子敲打地面

只有脚丫捶打大地

只有一个人，看不到兔子，梅花鹿

看不到老虎，狮子，藏羚羊

也看不到成群的蜜蜂

看不到星辰

看不到，倒伏的群山

和山脚下，潺潺不断的小溪

看不到一丛丛野菊花

连绵不断的开

看不到，一个人围着一个地方打转

不疾不徐

其实。我最喜欢在大雾中行走

可以想象一场雪

正飘飘洒洒的扬下来

落在肩头，落在一个人的睫毛上

白花花的，像是雕塑

也可以想象

三月，春花漫山遍野开放

每一次席卷山岗

都是渡劫，都是在尘世里安放自己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