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风声扶住，让一个人行走时无忧无虑（组诗）

深呼吸

-------致芦苇

再深一点，就触及到深夜中的寂静

就抱着一卷白云去

湖里钓鱼。月色漫上来

几颗星星，不知去处

大片倒伏的风声

追着巨人，想要攀上天空的脖子

再快一点，就能赶上越野的哨声

有时候招呼野鸭

有时候，呼唤白鹭

有时抱着秋风，晃来晃去

也有人，匍匐着

想要把，这整个尘世揽在怀里

深吸一口气，这清澈的空气中

有来自河流的八十八道弯

每一条河流中，都有人摇晃着大蒲扇

把满地的菊花，当做

到处撒欢的孩子

嘘嘘嘘。请放慢你的脚步

把风声扶住，让一个人行走时无忧无虑

在南方看见一块稻田

和麦子不同，和整个北方不同

它蹲在田里的姿势

像是要抱住，这一片大地

像是要拔出，大地腹部

深深的钢钉

它扑啦啦长着，像一个小姑娘

一转身就长成少女

长成一道风景。只是瞬间

就看到月光下啊

它梳妆打扮，且把裙子

拎到手中

它的叶子，哗啦啦的响

像是在拔节

又像是，在熟睡中寻找自己的旧梦

我蹲下去，和它说话

且跟它讨论

灌浆，除草，有关虫子的事情

假装，听不太懂

月下想你

想你了。就去看月亮

就去桂花树下

一个人，默默的想

就写一首诗

交给白云，它每一次飘过你窗前

都会留下泪几行

想你了。就扯一缕微风

就把一块石头劈开

一个人坐进去

也不念经，也不把木鱼敲得很响

也不对着悬崖慌里慌张

想你了。就去看一本诗集

我要把你从第一行

到最后一行，全部都拽出来

每一次都喊你

喊一次，就是一次失望

喊一次，就是一次希望

落花

像一只只蝴蝶，折断双翅

它们横着的姿势

像决绝，又像依附

圆形的伞上

用尽，各种姿势

呼。轻风用手臂拍打背面

它们翻飞，旋转，坠落

每一次都轻盈

落地。无数的秋天

慢慢踱步

落下的，是去年种下的春风

长出来的样子

圆形的伞，撑不住整个秋天

有的落下来

有的追上去

有的，引着追兵

想要一同归去

深秋

两片树叶，在树顶互相碰撞

它们也不下坠

也不落下。也不慌里慌张

它们像两个小孩子

调皮玩耍

又像是，想要摘下夕阳

也有炊烟。忽然不再扶摇直上

每一缕飘散的队列中

都有人暗中，截取芳香

有人跟着黑夜

把一个人，捆上

再深一点。就有柿子摇晃着

想要砸中，一个姑娘

她在深思中

想念春天，想念

花事一场

那个散步的人

把月亮摘下来洗洗

再挂上去

也许，他就蹲在一幅画中

也许，他就在附近

和一粒鸟鸣

商议归期。他每天来去匆匆

有时候拎着风声

有时候迎着风雨

有时候他就站着不动

举起的酒杯中

有轻微的

叹息

月亮下的过客

他来的时候，我正埋着秋天

正把春天拔出来

洗洗，它脚底的淤泥

我正捧着雪花

和一个人，喝酒

下棋

我正追着，跑得飞快的流星

想把怀中揣着的

十八罗汉，全部送出去

合掌时候，我歪了歪脑袋

斜插的梅花

刚好，掉进茶杯里

嘘嘘嘘。

别惊醒沉睡的仙人

她正在做梦

我正在游戏

野菊花

开在室内，就装做温顺的绵羊

开在郊外，就做一匹野狼

开在山岗，就做，自己的王

倘若开在篱笆墙下

就压低身子，把自己举起来翻过围墙

想开就开吧，开出盛世

开出自己的大大小小的梦想

开出，身体内溢出的金黄

开出，体内蕴含的芬芳

就算秋风横扫

也不过，想把低下的头颅重新上扬

也不过，把万里江山

踩在脚下，每一步都盛装出场

村庄

打个盹。天空就醒了

小草抽着身子

一缕炊烟

摇晃着，从屋顶翻身逃出去

孤独，是一小段朽木

寂寞，是缺失

她很久，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

她每天面对

满院子，风声来来去去

院墙外，野花已经占据大半时光

她歪斜的身体

在黄昏中，显得多余

且毫无生气

窗外

有一只鸟，飞来飞去

他们说是白鹭

它飞高，越过高高的电线杆

它低飞，在池塘中站立

它像一幅画

像一首诗，像一些移动的副词

我捏着画笔，画不出它的风骨

它傲然的姿势像是

从一本书中，逃窜出来

又像是从水中

掏出，淤泥中藏着的孤独

掏出，夜色中的影子

它冲着我点头，又接着摇头

像是我的老邻居

又像是，多年的老友

前来打招呼

我点点头，看着它一次次起飞

又一次次，在窗外不肯离去

止

不想抵达。只想飞翔

在白云落下之前

把一支笔，横在嘴唇上

写三月吧

写八月，写飞雪

写一个人火热

冷静，写冰点之外的草席

落满星光。

掠夺

黑夜和白天交替

它们都想

抢夺，我藏着的春天

我珍藏的夏天

我埋下的秋天

我丢弃的冬天

甚至，它们也抢去了我的青春

少年，青年

抢走了，我的年华

我的容颜

眼睛

透明的

浑浊的

清澈的

装得下江山

装得下风雨

装得下

人间每一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