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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猷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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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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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组“高低柜”的旅行

常常在书报刊、荧屏里和与各类群体的交谈交流中,沉醉在别人的故乡梦里,看到他们弘大激昂的宣传,听到他们眉飞色舞、热泪盈眶的描述,我常常也是怅然若失。

似乎只有“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的葱郁水乡才是正宗的“故乡”原典,“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浩瀚边关永远是灵魂的“塞外”驿站。

而我的故乡恰恰就处在诗人王维奉命慰问边关将士所经西北边陲地域“包围圈”中,长久以来,这里的茫茫戈壁和干旱少雨似乎是一对孪生兄弟,老早就给这片土地贴上了一个特殊的环境标签,他就是甘肃河西走廊中部的山丹县。

去老家祭祖是每年雷打不动的重要活动,2022年清明假期,望着车窗外呼啸而过的车流,越过老寺庙,翻过野猫山梁垣,伫立在古老的山丹河岸畔,我又一次与这里蜿蜒的路、高阔的天、忙碌的农人融为一体了。

杜牧笔下的“清明时节雨纷纷”这样诱人的春雨情景其实在我们西北地区很少与“清明节”相撞,春旱早已习以为常,加上刚刚遭遇的一次轻度沙尘天气,到处都是灰蒙蒙的一片。山马路沿线的成片成片农田里穿梭着各种各样的播种作业机械,地埂上已经泛出了嫩绿的新芽,在这样乍暖又还寒的春色中,我又一次来到了魂牵梦萦的故乡,我的老家侯山村,一个距县城25公里的小山村。村子不大,户籍人口只有900多,常驻人口已经不足三百了。这里群山环绕,高原特征鲜明,有我最最可爱的父老乡亲,有我童年太多的记忆,有我太多的成长故事。

在山丹工作期间,每年和家人都要在老家小住几天,自从三年前工作变动到张掖后,这些的机会几乎是一种奢望。这次终于有时间在老家的“土炕”上睡一晚上,我们村距离祁连山和河西名山焉支山都较近,虽说已到春日,但晚上的气温还是特别低的,我和母亲、我五岁的女儿卷缩在通红的火炕上,别提有多温暖和惬意,突然间又瞥见了墙角摆放的那些旧家具,2013年从县城拉到老家又9年了,特别是那张组合高低柜,格外显眼,又把我拉到了那段荒寒的岁月中。

关于我家的这组高低柜,母亲说,那年是1982年,或是83年,家里刚修了新房不几年,在那个物质极度贫乏的年代,爷爷、父亲为了置办家什煞费心机。某一天,父亲在村上管事的三社好友胡登松的帮助下,在村上的库房里“偷”了几根木头,家里又锯掉了一棵沙枣老树,拼七拼八才凑够了这张高低组合柜的材料,前面部分全部刮了腻子上了漆,后面是裸露的木板,几种颜色和材质的实木拼合而成虽不太好看,但经木工师傅巧手铆接,质量可是绝对上乘的。

1990年,父亲在老宅原址又修建了一院房子,是我们全村第一处“明五暗七”的砖瓦房。父亲说,自己两个儿子,如果将来考不上学,一人一院子,早点修了将来就不发愁了。因为我们全家都搬到了新房子住,那张柜子也跟我们搬进了新房子的南厢房,柜子两边放衣物,中间抽屉放手电筒、手钳子等小物品,低柜子的上面再放上花瓶,看上去很是“时髦”。

但仅仅过了9年,这张柜子又开始了它的第三次迁徙,1999年,我们兄弟俩都相继毕业、参加了工作,我们在县城光荣新村买了一处平房,全家搬到了城里,父亲把乡里的两处房子卖掉了一处,高低组合柜也随我们全家迁到了新居,因为是旧平房,这张柜子放在那里依然是那么的光彩照人,很是养眼和实用。

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到了2007年,这一年对于我们全家来说是最最黑暗的一年,父亲突患重疾,在母亲和我们兄妹三人撕心裂肺的哀嚎中撒手人寰,我们整个家庭的精神大厦顷刻间轰然倒塌。我们也不愿让母亲继续住在那院处处留有父亲影子的空荡荡的平房,在卖掉那处房子后,这张柜子开始了第四次迁徙。新购置的楼房虽有一百平米,但客厅被沙发、电视柜、茶几占满了,餐厅有餐桌,卧室有衣柜、书桌和床,那张曾经很时尚的柜子放在哪儿看起来都不协调,看来只能委屈一下“它”了,暂时先放在地下室吧!哪知,这一放就又是六年。

生命中有些东西是不会改变的,正如我的农村情结,它已深深扎根在我的骨髓,成为我灵魂的一部分。兴许正是这个缘故,2013年,我在老家新修了平房,那一年,从年初到年底,几乎所有的休息日,我都在上面忙活着,乡亲们说,你在城里上班,家也在城里,又花钱,又费力,何苦呢!我对他们的回答几乎是众口一辞:我眷恋这里的每一寸土地,眷恋自小长大的伙伴,眷恋所有的乡亲们。不全如此,我的祖辈们世世代代都在这里繁衍生息,我们兄弟俩运气好些,赶上了改革开放的好年月,跳出了“农门”,但是我们的孩子没有经受过农村的洗礼和熏陶,我们更害怕他们这一代把“根”忘记了,不知道粮食从哪来的,认不得骡马牛羊,血脉中失去了刚毅、拼搏和淳朴。农村有了我们自己的房子,经常带他们来,把农村的影响灌输到他们幼小的脑海中,就像是我们的父辈,把他们的奋斗史自小灌输到我们的心灵中一样,至少在我们这一代,我必须把自己的责任履行好。

这张柜子是属于农村的,是属于我们老家的,它在城里没有自己的角落,没有自己适应的生存环境,还是让它回到自己的故乡吧,回到它第一次亮相的地方,回到它魂牵梦萦的闺房,摆放在新房子的卧室里,包括柜子里贴的那张两角七分钱买的1985春节年画,我同样小心翼翼地珍藏着,既完成了它的第五次迁徙,应该说也是最后的归宿,从起点又到了终点。

人生何尝不是如此,在个体生命的社会活动中经常会遇到从起点到终点的事情发生,面对纷繁复杂的社会做出不同的选择。从起点到终点,再从终点到起点,不是为了重新开始,只是为了怀念,也许,未来的许多日子,好多人都可以悟得其中的美丽,如我一样,时常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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