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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猷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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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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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岩坝河道的流年印迹

天空纤云澄明,正南看“天之山”的气势磅礴,东南看“燕支山”的层峦叠嶂,坐拥祁连山自然保护区和焉支山森林康养试点基地两个“国家级”水源涵养地的视觉享受和生态自信,使家乡位于甘肃河西走廊山丹县境内“两山”脚下的我一直以来就倍感荣幸。

更令我自豪的则是那两条波光粼粼的“母亲河”,一条是马营河,据史料考证在人类之前诞生的古弱水,上游就是今天的马营河流域;另一条是霍城河,下游就是今天的红岩坝河道,他们蜿蜒并行,奔流而下,直线相距不到二十公里,祁连山冷龙岭是他们的共同发源地。

《尚书·禹贡》载:“导弱水至于合黎,余波入于流沙......”距今3800年之前,当生活在“四坝文化”时期的先民们大量使用石器骨器的时候,弱水河就以慈祥母亲的柔情,数千年如一日养育着逐河而居的山丹儿女。他们在河谷里扩充耕地,种植稷、粟、黑麦、高粱,兼营畜牧和狩猎。他们生活着,忙奔着,也四顾茫然着,其中的欢欣悲戚只有柔肠千转的弱水河依稀记得。

岁月流年,时间转到了西汉初年,汉武帝元狩二年(公元前121年)骠骑将军霍去病的铁骑所向披靡,逐匈奴而定河西,戎边屯田,开浚河渠,引水灌田。《汉书·沟洫志》载:“自是之后,用事者争言水利,朔方、西河、河西、酒泉皆引河及川谷水以灌田。”此后历代王朝,多致力于水利,巩固发展了河西真正意义上的灌溉农业,霍城河就是以将军曾经排兵布阵的“霍城”这个地名命名的。

地处腾格里沙漠和巴丹吉林沙漠边缘的山丹,尽管境内有最主要的马营河、霍城河两个河道以及寺沟河、流水沟、大口子等一些小沟小河,但和京杭大运河、苏州河等国内重要水系相比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的,其年径流量在甘肃境内白龙江、石羊河、疏勒河面前也是望其项背。相关权威资料显示:全县年均降雨量202毫米、蒸发量仅达2148毫米,水资源总量1.24亿立方米,人均水资源占有量只有589立方米,严重低于国际公认的1700立方米的缺水警戒线,一直没有彻底甩掉过“贫水县”的帽子,是全省18个最严重的干旱缺水县之一。

一条河,就是一方百姓生息繁衍的命脉。在无数个清晨,我常常在想,两条径流不大的山丹河和霍城河,在丰水期川流不息,日夜奔涌,是以怎样的情怀,护佑着山丹儿女历经千年风雨一路走来,使生命的根脉一直延续至今?

让我目光久久凝固的还有那个土地贫瘠、自然环境异常恶劣的村庄——侯山和那里生存的人们,作为红岩坝河道的最末梢灌区,是如何在六七十公里的经纬度范围,寻找水源、开通渠道、护佑水头、灌溉田亩的,想到这里,荒漠、疾风、萧瑟、饥饿、械斗、甚至搏杀......像电影胶片一样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周体一阵惊悚。

水对山丹人民而言,是一种全方位的生命唤醒,对土疙瘩的侯山来说则更是金贵如油。侯山,红岩坝,每每看到一些描写它的文字,或是关于它的图片,都在心底觉得格外亲切,由衷地醉心。

公元1644年,清顺治元年的一天,在河西走廊山丹县衙至祁连山腹地皇家马场的官道上,一众身着粗布麻衣、面黄肌瘦的男男女女,正在蹒跚负重前行,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至近,和三两官差策马而过扬起的沙尘打破了路上的宁静。一行人避开大道,在城南四十里一个叫暖泉堡的地方停了下来,向西瞅去,暖暖的阳光下,那个地势明显高于周边村落的山疙瘩吸引了他们的目光,落脚地就是它了。喝口水,歇歇脚,拍拍身上的灰尘,牵着他们的牛儿羊儿继续前行。

据《山丹县志》残本载:他们是历代屯兵的后裔侯氏和鲁氏,没有村名,就以“头人”姓氏命名为“侯山”吧,还有佃户刘氏和毛氏,他们成为侯山村的第一代主人。随后,在高家岭、四洼湖找到了几个泉眼,尝尝,口味甘甜,还带点咸味,用水的问题临时解决了,就用锄头开出了一块地,撒播上了随身带来的小麦、黑豆种子,选择了一块开阔的土地开始打土庄子,一切都安顿了下来。

为寻找固定的水源,顺治二年,侯氏与鲁氏只身沿祁连山南上,花白银13块,在霍城西坡买得泉眼24个,次年又花费白银24块,买得泉眼、泥淖、湖泊72处,与上游村落约定湖中不放牧、河中不屯田,96处泉眼专属侯山,并立契约为证。顺治三年春,在头人侯氏的带领下,男女老少齐上阵,开凿引水,历时两年多时间,至顺治五年冬天,一条全靠人力开凿的渠道终于通水了,并在湖里庄子、芨芨槽子各建护渠的房屋一处。

遥想三百多年前的劳动场景:从霍城西坡、泉头开始,经河西寨、周庄、沙沟,再沿丘陵北下,经李桥巴寨、吴宁,二十多公里战线上,我们的先祖衣不遮体、食不果腹,在野狼出没、杳无人烟的苍凉荒漠中,齐声吆喝着打夯号子,他们是怎么一锹锹、一镐镐,把坚硬的大地划开一个大口子的?他们油亮的汗珠从古铜铸成的身体上滚落下来,凝结成这片土地最刚正的气概、最顽强的斗志、最硬朗的风骨。

那几年的京都正在上演李自成兵败山海关、多尔衮率军厮杀的鏖战大戏,完全无暇顾及他们刚刚建立的清王朝西北疆域的民众是怎么与严酷的大自然抗争的!

应该说,侯山的历史基本上就是一部与严酷的自然条件、恶劣的生存环境抗争,与上游村落争水的历史,自从有了第一代侯山人,与水有关的故事几乎就是侯山的全部故事,水一直被村人视为是比金子还贵重的圣物。

流金岁月,遥想当年,刚刚豁开的那个大口子,满载夹带了大量泥砂、柴屑、羊粪蛋蛋的“祁连圣水”跌跌撞撞抵达村口的时候,男女老幼是何等的激动和兴奋。后来又建起了上庙、龙王庙、土地庙,每年农历的二月二、九月九、冬至节是庄子最热闹的时侯,头人领导在这里举行盛大的献牲、祈福仪式,祈求人丁兴旺、风调雨顺,至清宣统元年,侯山百姓已经有85户,261人。

侯山先祖创造的水利奇迹,直接把霍城河流域的长度生生地延长了十多公里,也捍卫弘扬了他们作为“霍”家军屯兵后裔的铁骨军魂。因为当年开凿水渠翻出来的岩土全都是红褐色、猩红色的,这段侯山人民的“母亲河”就起了个非常雅致的名称“红岩坝”。

我曾经只身一人行走在“红岩坝”吴宁段,站在一个隆起的丘壑上,看到了一代代侯山人民修补渠道遗留下的散乱石板、瓦砾,过去的印迹依稀可见,遮蔽着岁月也厚待时光,让那些前朝往事在柔软的回忆里积字成章。也仿佛看到了一个头戴毡笠的护渠人,在那里边吹着口哨,边扛着铁锹来回走动,严防死守着堤坝闸口的安全。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侯山的今天早已旧貌换新颜,那段引水争水的历史和侯山人民与大自然顽强抗争的拼搏奋斗精神已经转化为新一代侯山人砥砺前行、奋勇争先,在社会主义新农村和乡村振兴的道路中走在前、做示范、当先锋的精神动力和力量源泉。

在历届村“两委”班子的共同努力下,干群连心,大干快干,几十公里的红岩坝河道全部硬化成了水泥U型渠道,全村4000多亩有效耕地中70%改造成了高标准农田。2022年又积极争取巩固拓展脱贫攻坚成果和乡村振兴水利系统配套项目,着力解决侯山下片区800亩农田灌溉难的难题。

越来越完备的水利设施和农业基础条件,更加科学多元的产业结构,给村庄重新带来了生机活力,而且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外地客商前来流转土地,村民致富的道路越走越宽广,水利对乡村振兴的贡献率逐年上升。不仅如此,各级党委政府牢固树立践行的“两山”理念也在这里收获到了沉甸甸的果实,全村林地、草地、湿地总面积已经达到了3.9万亩。从沟沟坎坎,到山峰岑石,野草、灌木、绿植就这样一路繁茂着,轻拂着侯山的每一寸土地,一个苍龙翠岭、天蓝水美的美丽画卷正在徐徐展开。

时间如一位阅尽沧桑的老人,无声地见证着侯山人民的“母亲河”百年红岩坝河道的流年印迹,曾经的故事已成永恒,未来的脚步还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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