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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40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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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念

关于爷爷的记忆都是些零星的碎片,偶尔想起也很温暖。

八岁的我,是个十足的顽童,上树偷果,下河摸鱼,都是我干出来的。那时候父母在外,爷爷和外婆对我的宠爱十足,他们也只是和气地劝说我,顽皮的我怎么能够听得进呢?今天外婆说了我,那我就去爷爷家住,明天爷爷说了我,我就去外婆家住。

有次,我带着比我小两岁的表弟一块在村里的河沟摸小鱼,那河道有半米高,但河水很浅,只能到腿膝盖处。在衣服放在河岸,挽起裤脚,瞪着眼,双手扑通地摸着。终于,摸了两条小拇指粗细的鱼儿。回到家里,外婆和舅舅急坏了,最后跪在院坝中反省。爷爷回家给我说,你要听话,河水那么危险,家里人会担心的。

记得有一年深夜,家里的母猪要生小猪了。爷爷拿着我小时候穿过的衣服垫在猪圈中,蹲在那里守着给小猪接生。我好奇地蹲在猪圈外,爷爷只是让我早些回去睡觉,别着了凉。第二天,一条条圆圆胖胖地小猪仔哼哼唧唧地抢着奶,爷爷也很高兴。

有一天,我为了不迟到,走了“小道”,不凑巧地开始下雨了。我拿着很大地一把雨伞,踏着泥巴,忽地一阵风雨就将伞挂折了,爷爷只好在我前面打着伞,我们左右靠肩着艰难地走着,爷爷半边身子也湿透了多许。

村里有所小学,全校只有六个班级,连上学的座椅板凳都需要学生自带,我上学时也是个“坏学生”,我经常迟到。印象里我到学校时,同学都在上课,我只好藏进厕所,等到第一节下课后我再从厕所出来,假装我没迟到。我们的班主任是个老头子,还是个教全科的老头。他也了解我的,也只是看了我一眼。我最爱上的是科学那门课,我们的小学后面就是一座小山,老师会带着我们走到山上,指着植物给我们讲解,这个是什么类型的植物,作用等等。

最有意思地还是那位老校长,他穿得总是板板正正地黑灰色中山装,也逮过我迟到,他对我只是和和气气地。放了学,同学们都在学校门口喊着“爷爷再见。”他歪着脑袋,拿着一把手札大扫把,听到声音便看过去挥着手喊着:“明天见,路上注意安全”。说完边唱着歌边扫着地,空气中的尘土也在落日的照耀下漂着散着。待我高中毕业再次回去,老校长早在多年前去世了,那座只有三层的小学早已成为村支部办公地点。原来好多学生都随父母去了外地上学,本地生源不足,他们只能去更远地县城去念书。

小时候总有些坏习惯,比如偷钱去买好吃的。但乡里乡亲地没多久爷爷就知道了。我央求着爷爷给钱,他只说你要什么我给你买,钱不能给你。我墨迹着求着,爷爷给了我一毛钱,我有些气恼。拿着钱撕碎,爷爷看着说那你等着警察要来找你,我吓坏了。直到第二天也没人来找我,我和爷爷闹了许久。

爷爷有一辆老牌自行车,黑细圆的车架,轮胎早已干瘪。我喊着他把着车身,爬到车上,踏着脚踏,爷爷在旁边掌着,我也欢乐十足。

印象最深的还是爷爷家院后的砂糖橘子林,橘黄色的果儿挂满了枝丫,胳膊粗的枝压得半弯。三个五个挤在一起,有的压弯了枝子一股脑趴着房顶;有的长在枝顶,沐浴着阳光;大多数的还是藏在树叶后面。爷爷年岁大了,橘子树都任由它生长,屋后的树木,旁边的竹林都繁茂不已,早已遮挡住阳光了。我偶然回去只摘了一个小南瓜般的橘子,皮瓤黄里透红。剥开就露出来橘黄色的果瓤,剥开表面的白色的膜,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果粒一排一排的环抱着,入口却是有些苦涩,汁水不足,原来是橘子树没有施肥呀!

记得屋子后面有一颗半丈人高般的芭蕉树,刚长出来的叶子是嫩绿色的,边儿微微泛黄,老了的叶子已经是墨绿色的。每当下雨时,芭蕉叶上的雨水也是一滴一滴地落下,远远看去,就像是披了一层薄薄的细纱,晶莹剔透、闪闪发光。每一片叶子都很大,每当刮风时,芭蕉叶就像是一叶扁舟在风中摇曳。用砍刀砍下几片大芭蕉叶,用井水冲洗干净,垫到大蒸锅底下。把发好的面团放入其中,等待二十来分钟。没等掀开锅盖,在空气中弥漫着芭蕉叶的清香。一个个巴掌大的馒头,浓浓地米香夹杂着芭蕉叶的清香,我一口气能吃好几个。

每当打糍粑的时候,就离过年不远了。提前把糯米泡好,放入大锅中蒸熟。放入古臼里,用一根粗大的木头打糍粑。这个时候就很热闹,大大小小,男女老少,都在旁边加油。一个人打累了就换个人打,在搅拌的过程中一点点加水,糯米十分粘,没有点力气是打不动的。打好的糍粑沾着红糖就可以吃了,表面有焦糖味红糖,中间糯糯的口感。原来我喜欢的不是糍粑,是我们一家人打糍粑的时刻。

我母亲有些酒量,我也从小耳濡目染能够小酢几杯。那年过年回家,爷爷的酒坛子泡着大大小小的柠檬片,原来是姑父老家的,专门拿来泡白酒的。爷爷拿了两个高脚杯,倒了半杯多。我们看着电视,烤着火炉,吃着花生,我听着爷爷讲着族谱,说着家族的起源。爷爷的酒度数五十来度左右,虽然是柠檬泡的,却没有一丝酸味。在齿间环绕的是高粱的醇香,喝下去也没有烧嗓子的感觉,只是有些顺滑,后味更加香醇。爷爷的蛇药酒更加新奇,一条花蛇,加上好几种中草药。酒红色的酒体,半缸子都是草药,闻到的也是草药味。

爷爷是个勤劳的又固执的老头,有次我在街上舅舅家。爷爷来赶集,在那里放了只又大又肥的胖鹅,原来是要拿到街上让人杀了,刮好毛。爷爷上了岁数了,看不大清楚了。可是没人注意到,有人拿错了,抱着那只胖鹅走了。爷爷可是急坏了,着急的走来走去,也不顾回村的班车早已走了。

我和表弟吃过早饭在山里转悠着,看到爷爷就在坡上去割草。坡上的野草上都是透明的水珠儿,他拿着一把镰刀,背着一个竹背笼,也不顾膝盖以下都已被露水打湿,只是割着猪草。

过年时有时只有我们几个孙辈回老家,爷爷总是喊着过年的年货不用我们操心,他来买,我们只管回来。一大包蒜香花生,核桃味的大瓜子,我们在院子烤着太阳,喝着茶水。回老家总喜欢跟在爷爷后面串门,宽敞的水泥路,最常见的就是四季常青的油柏树了。参天而立,枝叶郁郁葱葱,枝条上有一串像五角星形状的柏树果。这个枝条最适合用来生火了,油脂含量高,在火中,只听见噼里啪啦的声音。还有许多的蕨类植物,一根茎上的叶子十分对称。最香的便是早早开花的油菜了,乘着暖阳,星星点点的开了几朵,惹得蜜蜂忙来忙完。最诱人的就是邻里家的黄澄澄,把枝子压弯了的柚子了。

我最喜欢老家的雨,从瓦檐缝中一缕缕流出,等一阵风吹来,就成了雨线。长长短短,细细长长,加上雾气,就是真正的烟雨江南了。老家总是有些潮,可能跟雾雾霭霭的天气有关。清晨,站在院子中,看着烟囱中的烟火气与树林中升起的雾气互相交融。

爷爷常去的杂货铺前跟老伙计摆摆龙门阵,在街前买些吃货,也是十足快乐,老街不像小时候那般热闹了。在幼时赶集时节,那条街总是比肩接踵,扯块花好月圆的大红布,拿着老式相机,脚下踩着旧桌布,就能爬出一张纪念意义的照片。街边长着吆喝着卖烧饼的大爷,蹲着讨价还价的婆婆还有把耍着蛇的汉子,吃的喝的玩的一应俱全。过了那么多年,剩下那个孤零零地街道依旧在此,旁的还有几个爷爷摆摆龙门阵。

爷爷也是个手巧的人,见过爷爷砍了几棵大竹子,用镰刀划成整齐地长条,厚度一致的宽条。开始编织,这个长条压着横条,几个来回,底座就编好了。我坐在旁边感叹着:“再过些年,这项手艺怕是要失传了”。四四方方的口,两条麻花状的背带,摸着还有些许扎手。

爷爷年纪大了,我好几次将号码存在手机备注好名字,一一教他。但他还保留着最老的习惯,将电话号码认认真真地写在记事本上。爷爷总是收到各种各样的推销电话,他总是大声呵斥着喊着“不要喽,不要喽”,每年节庆前后我总是打电话过去。

“喂,是哪个哟?”

“是我呀!”

“是霞娃啊!爷爷什么都好 你也节日快乐!”

“好好好,你也多注意身体!”

“啥子?爷爷的耳朵不中用了!你也快乐哦!”

我们总是在失去的时候才觉得珍惜是个多么珍贵的词,一周年了。匆匆数年,记忆也不过惊鸿一瞥,谨以此文,纪念那些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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