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年,春意盎然,惊蛰前后也是植树造林的大好时节。从很小的时候起,我就喜欢植树。几十年前,那个时候栽树,主要经济利益和现实需要等方面原因驱动。岁月悠悠、时光缱绻,现在回想以前栽树的一些事,颇有些感慨。山乡丘陵多,树也多,乡村人家靠山依林,人与树朝夕相距,生活也是柴米油盐,对树木的依赖性大,农村人也就与树有了一种特别的情感。
弥远童年,农村是公社大队集体所有制,生产形式大呼隆。隐约记得父辈们第一次栽树的一些情景。那一年初春时节,生产队全体社员在一个叫“国坞里”荒山岗上栽植松树。以前山野的植被远远没有现在茂密。那个年代农村特别穷,完全靠天吃饭,开垦砍伐过滥,山上的树小而稀疏。我只有几岁的光景,跟在大人后面奔跑,还是有些追赶不。荒山丘上,大人们一个锄头挖下去,撬动锄柄,锄头不取出,在地下摇出一个口子,塞进两株松树幼苗后,起出锄敲紧松散的土,即一棵栽植完毕。情景依稀,这也是我能忆记起最早幼年的事情之一。“童孙未解供耕织”,后来我们小伙伴们还模仿着做过栽树的游戏。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农村还是生产大队田地集体所有制。生产队要在我们屋场西边,罗家垅数十块稻田上首新建一口用于灌溉的水塘。生产队三十余户人家,男女老少齐上阵。记得人们热火朝天,整整一个下半年,肩挑手提,东边挖土、西边筑坝,新水田很快建成。北面的一“塝田岸上"空旷处也堆满了泥土。
四十余年前,我平生第一次栽树,十岁约莫。生产队集体所有制时,田地是生产队全体社员集中耕种,农村屋场周边的那些空荒处,也没有明确是哪家所有。一位比我长几岁的堂兄,人特别精明好强,在屋场周边的一些空旷处,移栽了许多树苗占据,听他们说谁栽树,这地方以后就归谁家所有。看见了他们的所作,我也蠢蠢欲动。那年春天,我在附近村林场的一些角落处,挖来了十来棵泡桐树苗,仿学着移栽在新塘旁边的“塝田岸上”。松软的田泥新土,水塘边阳光充足,树苗长势喜人。后来父亲整理又补栽了几棵。十多棵整齐并列三排。泡桐树生命力极强,树苗生长欢快茂盛,每年串长远超人高。我小学在读,那个时候,每天下午不上学,我就常常去看护。春夏是树的生长旺盛季节,头两年,为保主茎快长,时常抹去掉主荃旁分叉斜生的芽苗,并伐来一些荆棘条围在树苗旁保护。
田地责任到户的几年后,生产队上山场等,也随之细分到了各家各户。我移栽在榜田岸上那片泡桐树林也顺理成章划分到了我家。泡桐树属于速生林,加上土肥光照足,生长特快。看见树一年一个样,逐渐长高变粗,心里乐滋滋的,些有许成就感。十余年工夫,泡桐树从小苗迅速成长为了参天大树。记得棵棵粗大,有些一成年人都合抱不过来。在那个年代里,树木也特别有经济价值, 对一个普通农村家庭来说,这一片泡桐树林也是一笔较大财富,这十来棵大树,引来了生产队上好多人的羡慕。上个世纪,一九八八年的时候,姐姐出嫁,父亲砍伐了最大的一棵,叫木工来家里,打做高低柜、梳妆台等作为了姐姐的一些嫁妆。几年后,妹妹出嫁,又砍伐了最大一棵。剩下的那些,父亲陆续变卖补贴家用了。
塝田岸上的树砍伐之后,后来的再生幼苗或几次新苗重新移栽最终都没有生长成林,这里紧邻屋场里许多人家的自留地菜园,是人们进出菜园的必经之路,虽然旁边有一条稍弯的小路,终是有人有意无意踩踏。此后,再没有高大茂盛的树,只斜歪生长了些灌木茨草。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我没顺当读出书来,回乡务农。十六七岁懵懂年少、如无头苍蝇寻找不人生方向。迷茫,消沉的时候,倏然想起了曾经放过过牛,离屋场几里之外“江家冲"有两座荒山头,好几十亩,生产队上荒弃多年。蒙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把这里打造成果园",那一时候,想得我热血沸腾。
八十年代的时候,柑橘种植在我们这里刚逐步推广,前景广阔。栽植经果林,许多农村老一辈人持怀疑观望态度。想干就干,于是我向父亲提出要承包生产队上江家冲的这两座荒山,上山开垦栽培柑橘时,父亲当场极力反对并且发了脾气,认为我是不成器,尽是想些别人不做的混事,说我是“又想南京买马、又想北京做官",并罗列出乡里某书记、供销社某主任和某教师那些“大户"人家的公子都安心学泥水匠木匠之例事。
栽培数十亩柑橘是需要很大的经济和非常多的人工投入,也有一定的技术要求,我深信我可以边干边学。那时没有机械,完全需要人工开垦,我有勇气和决心,准备吃苦,自己对自己充满着信心。我憧憬过美好的未来,甚至好几次在中梦看见满山遍野金灿灿的柑橘挂满枝头。
现实与理想终究横亘着不可跨越的坎。父亲的反对,家里生活本来拮据,千元以上的开销,在父亲眼里,这完全是不务正业。父亲当时竭力要求我去学泥水匠等,这样是不需要任何经济上的付出,几年学成就可以挣钱。
当年,年轻气盛,或天真执拗。多次哀求父亲,只是父亲始终不认同我的想法。父亲后来讲,家里那点钱,给我会败掉,如果我上山开垦,他也上山躺在那里阻止。得不到父亲的理解,一度心灰意冷,那个时候,甚至觉得过父亲冷酷绝情,一个人曾在某个角落里偷偷抹了几回泪。或许父亲有他自已的道理,也幻想过别人的帮助。往事如烟,自己当年的那一段经历只不过是人生长河中溅起过的一朵浪花。不久的日子后,我追随与人到了北方,漫漫漂泊生涯伊始。
若干年后,国家正式大力倡导植树造林,两座荒山在当时的区(公所)委书记大力号召领导下,区、乡、村、各级干部和高级、初级中学师生等,插着红旗,共同参与,村民小组全体社员奋战一个冬春,终于全部栽上了“国外松”。三十余年过去了,当年荒山秃岭如今嬗变成了遍山满野郁郁葱葱的森林。
以前,乡下人家普遍穷光景,家家土灶,都养了猪等。人畜熟食,每天都需要烧灶, 人们对柴草也就特别重视。我小时候,稍农闲,十乡八里的男女青壮年就三五成群远上数十里外的大别山砍伐挑柴。记得当年父亲或者母亲去砍柴时的一些情景,早上天未亮就起床,拿着柴刀、冲担等与人出发,有时还带上几块熟红薯防饥。到了下午,我和姐姐用旧衣服包果着钵饭去接应,好几次走了二十多里才接到他们。到大山里面去砍柴,几乎是那个时候乡下人家必顺的常事。
农村里居家过日子,树木柴草不可缺少,煮饭烧水,建房做家什等,每一样都需要木材。常常看到过,不顾邻里之情,为了几丛灌木或一两棵树归谁家所有而发生争执的事。平常日子烧灶主要是些庄稼秸秆等,树枝则是不多得的好柴,树也简直是乡下人的命根子。
一山坞里有一块耕地,为我家与屋场里另一家所有。记得两家并排相邻的地头有一棵也不算小的枫树,树原先本处于我家地旁,每次耕种,人家有意向这边侵占些,慢慢地,树与地的一部分都成为了人家的。这一家强势,父亲无意无力与之争论,后来父亲谈及类似之事,只有一声声叹气。
村子里曾有人说父亲过日子“活珑"着。父亲平常过日子平稳,家里开支精打细算,手头紧的时候就变卖一些树或树桠柴等。那年那月,乡下人家有树,确实能帮助解决些日常生活中的实际困难。
岁月如歌,漫漫人生征程,不知不觉中两鬓霜染,当年的血气方刚不再,我们已步入天命之年。时代在不断发展进步,那么多的一切的一切,早以物是人非。为了祖国大好河山,国家倡导和法定了植树日。如今,农村农民的生活水平大有质的提高。建材、塑料、燃气燃电等的发展普及,木材的在人们现实生活中的诸多应用被取代。
植物的光合作用养育了我们人类,毫不夸张的说,没有树木就没有我们人类。植树造林,保护好良好的生态环境,也是为了我们自身,更是为了我们的后代。所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万殊一辙,树与孩子一样都需要精心爱护、培育。时光回答了所有问题,只有青山常在、才有人间安祥。
在春天的日子里,有空闲之时之地,我依然有植树的习惯,栽种适宜和自己心仪的树种。杉、香樟…老房前面几排高大杨树和旺盛过的枇杷、蜜桃,曾经撂荒山地上数百棵绿波翻涌的油茶林等等,教十年来,也算是我的一点“杰作"和成果吧。
时过镜迁,农村早已旧貌换新颜,乡下人家再不用为温饱发愁,人们也鲜为一两棵树归属之事而喋喋不休。光阴任苒、情愫满怀,植树爱树依然如故。骄傲过自己栽种的那一棵棵绿色生灵。古人云:前人栽树,后人乘荫。必要时,我们还是要做几回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