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有个三月三

三月四月，春渐浓，花红柳绿。农历三月初三是民间传统俗节，我们乡下人家有做水菊粑、吃长根面等习俗。人上了年数愈发怀旧，岁月不居，过往的事在脑海点滴零碎，儿时乡下过三月三的情景依然难以忘怀。

人生如白驹过隙，蓦然回首，浑浑噩噩已半生。小的时候，不知是农村条件差，还是自己嘴馋贪吃，总觉得那些好吃的东西没有吃够，特别向往过节，逢年过节，喜庆之余，生活伙食自然会好些。那些节日里特有的美食，家家或多或少都会置办些，曾勾引起过自己多少回回的谗虫。

年愈天命，心底里多少忘不却的记忆。三月三吃水菊粑，也正是梨花落尽扬花飞的时候。阳春，美丽的季节，美丽的回忆。那些传统节日，也是美食节，乡下是女人们劳累，男人们享口福。孩提时代的三月三难忘，说出来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是自己的嘴谗，挂念那个时候母亲做的水菊粑的味道。

记得三月三的前几天，母亲就开始忙碌，先是在野外的田间地头寻找掐摘水菊(鼠鞠草嫩芽)，然后准备好糯米、籼米，按比例搀兑好，淘洗沥水后，早起去公社街上的机房碾粉。每逢节日里，街上机房轧米碾粉的人特别多，常常早上天刚亮就去排队，碾好粉回来的时候就到了大半个下午。

水菊草也有几种，初次乍看是难以分辩。一种茎叶稍高大，叶面浅绿泛白，开黄褐色花的“野”水菊草是不能食用。很小的时候就跟随母亲掐过水菊草，我能分辩清这几种水菊草。清明时节，田野间开始有了水菊草的生长。雨水过后，夹杂着春天的泥香，田间、地头等水菊草遍布。水菊草茎软，就势挨着地面，细叶嫩绿，仔细看表面有一层茸毛，茎叶间点点花蕊堆集，金黄鲜艳，惹人喜爱。这个时候正是採摘水菊草的最好时节。

正式做粑时，真正的繁杂开始了:先将腊肉、蒜姜、香干等切碎炒半熟备芯。随后捶捣水菊，和粉、揉做包芯、生火、上笼。三头两绪、七手八脚，所有的这切，几乎都是母亲一个人在忙碌。我们孩子帮不上什么忙，只有在一旁看着热闹。我们最盼望的自然是粑熟出笼的时候。

蒸粑须旺火，看见母亲往灶膛火堆里添满木柴。锅里的水浸上了蒸笼即可，水开了上大气要半个小时以上水菊粑方可能熟了。水菊粑正式蒸熟时，打开蒸笼，热气腾腾，满屋飘香。每当这时，母亲总是让我们先吃，这时候，顾不得有些烫了，咬一口，绵柔软糯，满嘴腊肉蒜姜溢香。记得我最多的一次连续连吃了八个，引发了肚子鼓胀好几天，以致于后来再也不敢过多贪吃。这个时节里，有的人家还做了蒿子米粉粑，灿米硬粑等，只是我觉得，味道远远不能与水菊粑相比。

三月三乡下还有吃长根韭菜面的习俗。小时候，每到三月三那天晚上，母亲早早煮了一锅面，面条里总是放上几根未切断的长长韭菜。传说三月三晚上，魑魅魍魉活跃异常，长根韭菜是为了拌住鬼的脚，不让他们出来吓唬祸害人。母亲还特意煮了些荷包蛋，我们每个人碗里面条下面都会有。荷包蛋外白内黄，一口咬下去，蛋黄欲流不流，我们也叫它溏心蛋，那味美，香馋，天上人间从此无。

农历三月三又称鬼节，据说，那天晚上还能望得见鬼火。在野外荒凉坟茔较多处，年深日久或有遗骨外露。骨骼中含有磷，春天气温回升，“鬼火"实际上是磷遇氧自燃，晚上黑暗中可以视可。听父辈说起过，有一年望鬼火闹出的笑话趣事:那一天，他们白天议论好，晚上到野外某处望鬼火。晚上，一群人结伴而行，走着走着时，鬼火果真出现了，黑暗中一颗鬼火特别红亮，忽上忽下，动作怪异，众人兴奋、惊诧，虽然有些恐惧，也以为是看到了少见的奇观。

第二天生产队上开工，有人问到昨晚看鬼火的事怎样如何？大家议论着，都为昨晚的奇遇咂舌惊叹。问者忽“哈哈”大笑了起来，方说出那鬼火是他用一块红布绑裹在手电筒一端故意装扮的。联想到此人平时非常“雀泼"(爱开玩笑和故作弄的意思)，昨晚确实没有和众人在一起，大家都尴尬失笑，骂他是“雀泼鬼。”

时光如水，社会的发展日新月异。现在我们再提及民间的那些旧俗时，也许有年轻人揶揄或不屑一顾，有些中的有些已在我们一代人心中烙下了深深的印迹。无意固守和重走那些落伍的陋习与老路，传统文明仍然需要我们传承。

记得黄梅戏戏文中有唱:“年年有个三月三......”一年又一年，花相似、人不同。弹指一挥间，我们已青春不再。平凡日子里的不平凡记忆，想念以前那些天真无邪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