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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成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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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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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我的老师

怀念老师

追忆似水流年,我少时九年半学生时光,最难忘老师之一是我小学一年级时候的杨老师。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中期,四十多年了,也许很遥了。儿时我体弱瘦小,七岁半才开始上学。那个时候农村贫穷落后,“文化大革命”运动刚结束不久,百废待兴。生产大队的小学正在等建,我的小学一年级是在原隘口公社联合大队小学山脚下一家董姓人家老房厅堂里度过的。那个年代,没有学龄前幼儿班,正月开学,一年级一个班级。老旧瓦房,青石门阶,依稀记得斑驳大木门上有一对圆环铁栓。屋内光线较暗,黑板挂在灰土墙上,地面湿溜溜的。两边住着人家,时常听到犁耙、锄头农具碰撞和中年妇人打骂孩子的声音。门前坦坪上堆放着稻草和小麦秸秆,常常有鸡飞上草垛,在上面扒啄,也看见过小猪往地面下拱啃。

书桌板凳需要各家自已带来。我坐在第一排,马儿板凳,书桌是不知谁家搬来的一张竹床(蔑板),三四个同学合用。记得大约有三十余位同学,同一生产大队(村)的娃儿,依然叫得出当年许多同学的名字。老师是大队部临时指派的一位陈姓赤脚医生。印象中,陈老师很严厉,有点喜欢打人。老师的讲台是一张很高的黑坳老长桌。上课时,我们要一直抬着头。

记得是早上,上午到学堂,下午回家。上下课没有铃声,时间好像由老师任意决定。陈老师既教语文、又教算术。陈老师讲课时飞沫四溅,一根竹竿教鞭敲打着桌面“哗哗"作响。特别害怕那枝竹鞭,几乎敲打过我们每一个人的头。有一次听写生字,陈老师说有字写不出来一字画一个圆圈代替,圆圈多的有奖励,我们有些欢喜,我甚至故意多画了几个圆圈,陈老师后来的“奖励”是按圆圈多少用教鞭打手掌心。有时候陈老师一声吼叫,我们吓得魂不附体。感觉陈老师像极了古装影视剧面里的迂腐私塾老先生。

不久后来了一位冯老师。冯老师是中学毕业生,英俊高朗。冯老师教我们的算术,感觉冯老师有水平,教学方式比陈老师新颖些。冯老师神情也严肃,我算术有错的时候,好几次被冯老师揪过耳朵。

一年级下学期,冯老师调走教高级年了,来了一位新老师——扬老师。扬老师是安庆城里下放到农村知识女青年。不晓得杨老师的名字,依然记得杨老师当时的一些样子,二十多岁,瘦高个,扎着一对马尾辫,自皙俊俏的脸庞上总是挂着着笑容,穿着一件那个时代里高档时尚的确良花样衬衫,有与生俱来的那种大城市气质。

扬老师教我们语文,银铃般的嗓子带有点安庆口音。杨老师态度和蔼,上课时轻声细语,就是在课堂上听写生字写不出来时,也没有打骂过我们,只是叫我们重新读写。每当扬老师上课时,班上的气氛轻松活跃。童心无邪,慢慢的喜欢上扬老师的课了,认为杨老师是天下最漂亮的女人。

还能记起些扬老师教唱我们的歌谣:“一二三四五

上山打老虎

老虎要吃银(人)

山上有敌人

敌人不敢吭声

山上有红军

红军开大炮

把敌人打得一翘......”

扬老师的“办公室"就在“教室”隔壁。所谓办公室其实就人家房间前面一过道,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就是扬老师备课的地方,书本粉笔等就堆放在桌上。刚开始的时候,我们在扬老师面前胆小腼腆,随着时间的推移胆子越来越大了。看见扬老师坐在办公桌边时,有事无事,我们笑嘻嘻伸头向里面张望,扬老师也不叱责我们,有时候还把我们叫进去,笑着问你家几个姐姐,他家几个弟弟等。

记得一个晴朗炎热的上午,我突发高烧,昏昏沉沉趴在课桌上,叽喳声中,杨老师发现并背起了我,阡陌乡村路上,杨老师快步朝我家飞奔。我趴在杨老师的肩头,隐约记得老师穿的是一件有着浅蓝色的小花纹的确良白色衬衫。颠簸中听见杨老师呼喊父亲的声音:“××哥、××哥。”迷迷糊糊中,我“哇"的一声竟然呕吐在扬老师肩背上了。记不得了后来的一切,只晓得是扬老师把我送到了家。

第二天,我有所好转,扬老师专门弯道来到了我家探望。扬老师来时,我正坐在门前吃姐姐从山上摘回来的野葡萄。老师见我有些不好意思,只是笑着说这种东西我现在是不宜吃。扬老师向父亲问询了我的一些情况,并与母亲拉了一会家常并叮嘱了一些后方才离去。

儿时乡下小学堂里,语文老师就是班主任。有一回,班上一位女同学连续好几天没有来学校,扬老师问询过她们屋场里的同学,并专门到这位女同学家里做了家访。原来她家养了好两头猪,父母在生产队上做工分忙不过来,女同学在帮家里採挖猪吃的野菜。家中有很多农活,她父母本来想让女同学停学,可能是扬老师做了这位女同学家长的思想工作,第二天,这位女同学按时来学校了。

家访中扬老师还了解到一个新情,这个女同学的铅笔笔芯断了,自己没有刨笔机,没有完成老师布置抄写生字的家庭作业,不愿意来学校,也是有些害怕老师检查。

刨笔机是个微小塑料长方体文具,上面装有刀片,从一头斜孔塞进铅笔转动,刨掉木屑片露出铅芯就可写字。班上仅有几个同学有刨笔机。大队干部家的孩子和伯伯(父亲)在合作社工作的同学才会同时有文具盒、刨笔机和几枝铅笔,有的甚至还有圆珠笔。我的铅笔是提前在家里用柴刀削好的。我有意巴结过有刨笔机的同学,曾在他们那里讨得刨过了几次铅笔。用刨笔机刨笔写出来的字笔划粗细均匀,人仿佛也能神气些。

几天后,在课堂上扬老师拿出了一个崭新的刨笔机并宣布:刨笔机归全班共同所有,课堂上老师会随身携带,也可以到我“办公室”来用,听到扬老师此番话后,大家非常高兴,欢呼雀跃。

那年冬天,一个特别冷的早上,教室下面的池塘结上了厚厚的冰。一个比我们大几岁平日里有些顽皮的男孩,弯着身子在冰面上试探着往池塘中间走,好多人在一旁围观,有人在起哄喊道:“再走、再走。”这个时候,杨老师来了,见此情景立即予以制止,大声呵斥冰上的孩子立刻回岸。后来杨老师在课堂上发了脾气,告诉我们千万不要到池塘冰面上去玩,那样非常危险。这也是杨老师唯一一次对我们发脾气。

不知什么原因扬老师只教了我们一个学期。那个时候,下乡知青大多住在村茶(林)场宿舍或生产大队队部里。后来也很少看见过扬老师她们。

岁月流逝,青春悄然。从懵懵懂懂、腼腆无知逐渐或似感知、认知,我一直认为扬老师是我人生中真正意义上的启蒙老师。

没有几年,知青陆续返城,从此后再也没看到过杨老师。后来偶尔听见过大人们谈起过:“小扬、小扬,什么的......”

弹指一挥间,四十多年过去了,脑海里仍然有老师深深的印记。光阴似箭,老师美丽的形象永远映刻在心中。掐指算杨老师现在可能是年值七旬的老人了,老师不一定记得多年前乡下农村那个邋遢、呆滞、卑怯的小男孩。

时光荏苒,如今已董氏家族外迁,当年的房子和陈老师世间不在。遥远的记忆,几多物是人非,曾经烂若披掌的地方,断壁残垣掩没于郁郁苍苍草木中。

特定的历史时期与杨老师有缘结识。时光久,思更切,文学大师朱自清有过的一句话:“燕子去了,来年再归;杨柳枯了,春天会再青再绿......我们的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扬老师一去,芳踪再无不见。时光如水,人生中的有些,指尖滑过就成了永远。多少年过去了,心中依然有去拜访老师的念想。

沉浮人生路,山一程,水一程。此生再无少年时,师恩不敢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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