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成清
七祖山不是名山,在宿松西乡还是小有名气。七祖山坐落在安徽省宿松县隘口乡境内。宿松西北多山,为大别山余脉,峰峦起伏、婉蜒连绵。七祖山是群山中的一个主峰,屹立逈秀。从宿松县城出发沿宿两公路驱车北上,过二郎卓岭,极目远眺,群山尽收眼底,绵亘数十里。七祖山挺拔耸立,与群山独出。在二郎茯苓畈和破凉梅墩畈眺望西北群山,七祖山突兀显目。
我家与七祖山毗邻,空中垂直距离不过十余公里,我是自小望着七祖山长大的。以前山上树木稀疏些,远山如黛,隐约望见过山腰上裸露着的青褐色的岩石,陡峭处如刀削斧劈,亘古未变。小时候,一直觉得七祖山神秘,高不可攀,曾认为七祖山是天下最高的山。幼年幼稚,有一次望见飞机飞越七祖山后,心底里萌生了一个“理想”,将来我也要坐飞机,叫开飞机的“司机”在七祖山上停靠一会。山巅之上望风景,那将是多么惬意的事,小时候做过那样的梦。
特别记得冬天雪后初晴的日子,远望七祖山,白雪皑皑,阳光照射下泛出耀眼的光芒,非常壮观,只是这种情形,现在再也不多见了。
坐在自家门前的阳台上,咫尺天涯,崇山峻岭间七祖山依然巍峨耸立。似水流年间,记忆悠远。小时候,从家里到小学学堂有二里多的路程。沿着马路走,仰望那连绵的山,七祖山高耸入云,一直在眼前,心中产生过许多遐想:高山上有没有住着人家?村子里有人家猪崽被凶残的豺狗叼走了,豺狗是从七祖山中的老林中跑来的吧?听过武松打虎的故事后,觉得七祖山上有老虎;看过那些神话剧后,又觉得山上住着神仙。
四十年弹指一挥间,童年幼拙,局限于山脚下的仰望和固于一隅,几多臆念猜想。多少年后,为自己当年无知怪诞的想法可笑。
年少在隘口中学读书时,秋日某一天,阴,下午没课,一时兴起,与两位同学相约去爬七祖山。走两山间的清河田畈,穿过几个屋场,从大山脚下的人家门前一条土路依山而上。路边山坳处有许多小块的田地。林间有小溪,就地势顺凹而下。流水潺潺,沟壑边生长着芭茅荆棘,山清而水秀。
山路崎岖弯曲,绿荫如盖。走到半山腰,豁然开朗,远远望见一个叫南峰尖的屋场,村落不大,几处灰土瓦房,依地势掩映在林荫丛中,闻听到了鸡鸣犬吠,真的有点似世外桃源。
从屋场边的一小路继续向山上进发,羊肠小道上些许铺有小块青石板,我们拾级而上,山路愈来愈窄了,慢慢算不得是路,林丛中只有人走过的痕迹。
山坡上的松树,杉树,枫树在秋风中萧瑟,落叶飘零,地上布满了枯黄松针和焦红枫叶等。鸟鸣林间,鸠雀在枝头跳跃。穿行在丛林中,看到了松鼠在地下树上间钻串,以前只是听说和读过书本上松鼠的描述,这是我平生第一次看见真实的松鼠。
仰望山顶不远时,真的没路可走了,我们钻树林,踩踏裸石,手指被荆棘划破了,汗流浃背。陡峭处我们手拉手,拽着青藤终于攀爬上了那高高山埂。长长起伏的山岭向两面延伸,与远方群山相连。一道荒山秃岭,几棵不大的松树在风中摇曳,地表上有许多裸露的大青石,或许这就是远方望到的山顶。青石表面光滑,如游伏的鲤鱼脊背,心中有疑感,是大自然的风化还是历经了流水的冲刷?在丘陵地带看见过土壤中的沙粒鹅卵石层,万千年沧海桑田,也许只有知识渊博的地(理)质学家可以解释。
站得高方望得远,立大山之巅,俯视四周,目之所及,东南有盆地,丘陂与平原相间,远处平凹处民房匍伏小如鸟窝;西北皆山,层林尽染,山峦与沟壑纵横交错,数条山梁愈远愈高无际到天边。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此情此景,我们情奋激昂,我和一位吴姓同学扯起了噪子:“啊...啊......”苍穹响彻着我们的声音。
高处不胜寒,凉风吹来,幽幽秋意袭人,身上的汗慢慢干了。望万山千壑,虽与自己的期待有落差,终究是看到了自己未曾看到过的风景。望山川之旷,心头忽有一丝荒茫苍凉之感,置天地之间,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
后来听人说,站在七祖山之巅极目远眺,晴朗天气里能够腑望到东南整个宿松县城状貌,空气能见度较好时甚至可以眺望到更远的大湖和长江,原野苍茫,只是我们是没有看到这些奇妙壮观景象。
时光如水,记得小时候,乡下剃头的老张喜欢讲“大话”,在我们小孩面前更会吹嘘。他一边给我剃头,一边悄悄告诉过我们,他兄弟到福州做过“大生意”,通过“密秘”渠道贩买贩卖过电子手表。电子手表是那个年代里时髦贵重的东西,老张手上就戴有一支,他曾捊起袖子偷偷让我看过一回,小小的荧屏上显示时间的阿拉伯数字一闪一闪,第一次看到这么新奇的东西,好长时间里总是撵在他后面想让他给我多看几回。他特别叮嘱我们,他兄弟到过福州和他有电子表的事是不能外说的。他还说过,福州大街上的楼房非常高,抬头一望,顶上了半天云层里,吓掉人魂;福州那边的山又大又高,鸟都飞不上去,火车只能在地下钻。这些自然是我们是没有见过的,惊愕之余无形中与七祖山相比较,我一脸疑感问过他:“能高过七祖山高吗?”
七祖山,自小心中神圣的山,遥望岁月多少年,还想再去攀登探究。及目远脁,那道道山埂若虎踞龙盘,东南看峰尖而形对称,西北望数峰并立,状态各异。置身于那山埂上,青石旁、竹林间、松树下......美丽的背后也许是我们平日里目之所及的泛泛寻常。宋代大文豪苏东坡有诗曰:“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同的位置看出不一样的风景,山如此,人生亦如此。
记得以前,宿松乡下宴席上,有猜地名行酒辞令:“一天门呐
二郎河……
七祖山呐
八里凉(亭)……”
两人在行酒令时,伸出拳头的同时依次喊出地名,喊错喊迟为输,须罚酒。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共和国架起了葛洲坝至上海高压输电铁塔,崇山峻岭间铁塔线缆相连,依次排开,前些年又进行改建重建,更显雄伟。七祖山上座座铁塔如巨人袖舞,气贯长虹。雄关漫道,为祖国宏伟机建惊叹,也构成了家乡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阴雨连绵的日子里,七祖山上时有云雾缭绕,山峦若隐若现,仰望峰巅如悬浮在半空中,宛若仙境,人置其中,定然乱花迷眼,飘飘欲仙。
群山莽莽,如今生态环境好,满山树木葱茏。春夏时节,雨后初期空气清晰时,远望七祖山万木争荣,树冠朵朵碧绿。
七祖山峰峻而石奇,似雄师伏卧,翘首西望;从不同方向远望,形态各异,或一峰独秀,或数峰并立。峰南有一“仙洞”,背有巨石,似天外飞来。山南腰间巨石错落相叠、怪石磷峋,如驼峰、如牛背,势险峻、状峥嵘。人至此,可嬉可憩,幽情逸韵。
七祖山家乡山,也是家乡典型地标,那份难以割舍的情怀。早先七祖山上有七祖寨,七祖寨内有七祖庙,现在寨无庙依旧在。七祖禅林(庙)位于七祖寨峰西南下的半山腰上,与破凉四祖山(庙)和湖北黄梅五祖山(庙)香火因缘,灵气相通。四乡八邻的信男善女,在诸山诸庙间游走,念经拜佛、施仁布泽。
七祖山(寨)也是红色革命圣地,解放战争时期,中共陈汉区委领导武装转战于此。一九四八年皖西分区基干团掩护解放军主力最后一批转移,与前来追击的国民党二十五师激战于七祖山、淡竹坪。在敌人炮弹攻击下,部分解放军战士壮烈牺牲,遗体后来被当地老百姓就近掩埋于七祖山等地。
二零零三年,隘口乡在小圩村部分老共产党员提议下,县、乡、村有关部门专门组织,将当年掩埋于七祖山二坡、三坡和火烧山英烈遗骨与小圩村境内的烈士遗骨集中迁移,一并安葬于小圩村葫芦地,规划建立了革命烈士陵园。松柏长青,英魂不再孤寂。如今小圩烈士陵园成为了当地人民缅怀先烈,进行爱国主义教育的阵地。
其实七祖山算不上高大的山,后来从有关资料上查证,海拔560.7米,远不能与宿松第一高峰罗汉尖海拨1011米相比,共和国的版图上是忽略不记的。
某日驾车途经s249省道,行至隘口宋坳,看见路北边立有一块七组山旅游区指示牌,新建水泥路盘山而上,一阵欣喜。政府适时开发引导,或将能成为邻近城乡户外驴友越野爬山的一个好去处。
风景这边独好。七祖山西北有九井沟风景区,峰峦叠翠、崖峭岩险,山涧井潭并连,流水或轻缓或瀑泻,涧谷幽鸣。七祖山毗邻的龙王村有千年罗汉松;毕凉村有奇石古樟“石破天惊”。叨天之幸,这些都是大自然神奇造化和眷顾。
若七祖山、九井沟诸方联合旅游开发等,乃功垂青史之事。多措并举,必相得益彰,定然振兴造福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