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公交车的身影划过深山天际。我不由想起了,冬日每周乘坐城乡公交前往竹海任教的那段时光。
清晨六点的天灰蒙蒙的,雾霭烟云萦绕山峦宛如置身于北国风光的万里雪飘。当山风来了,或轻轻,或汹涌抚过竹叶的脸庞,发出沙沙响声。我便知,竹海的身影愈来愈近了。
一霎时,雨滴猛然地敲打公交车窗,噼里啪啦。频率越来越快,连同我的呼吸极速加快。睁开蒙眬的双眼,透过车窗,俯视远方,若隐若现的豆大的黑影子跳跃。
戴着口罩,大口小口喘气,分不清哈气,或是远方烟囱上飘来的袅袅人间烟火。为了看清些。我像鸭子张开掌下河,使劲儿,抹了抹玻璃。
近些儿,再近些儿。凌乱发丝随风飘荡、黝黑健康的小麦肤色、双眸藏有几粒露珠坠落,右膀扛着大米,左手拽着蛇皮袋。是谁,是骨瘦如竹的学生们,背着泛旧书包,踏着水的足迹。
刹那,滂沱大雨、卷卷妖风来袭。一树一草一叶一花,连同孩子任由凌冽山风无情刮伤肌肤,冰凉雨薄情打湿浑身。我想,必然疼痛、刺骨。
“雨哈海叼!大家莫要怕!”
“书,快护住书,莫让淋湿了!”
“米,把米快点捡到海子帖!”(江西资溪本地方言)
撕心裂肺的呐喊声,犹如地上折枝的树草叶花在哭泣,令人痛心。孩子们怎能唾弃,视而不见,无动于衷。整理好后,在新修的柏油马路右方白线内侧,目视前方,一步一印。
一个个书包,走出大山的知识宝囊;
一袋袋棉被,弹棉花者的爱意余温;
一粒粒大米,播种金色的希望之米。
我猜大抵要到了!
寺庙一过,望见远方,着实座落一所隐匿于青山绿水间的学校。粉色校园被周围蓊蓊郁郁,青翠欲滴包裹,如同一朵正在慢慢盛开的花朵一般。我不由发生感慨,美丽极了,我的家乡,江西纯净资溪,当之无愧,是名副其实的中国天然氧吧。
寂静的一片黑夜,耳畔传来虫鸣鸟啼,一汩冬水涓涓细流,解开一方禁锢已久田野。皎皎月光悄悄爬上树梢,守护静谧安详的校园。
忽然,一阵阵轰鸣声,惊醒了我的思绪,不知何缘故的陌生人,以为哪儿发生爆炸。听一位学生说起,方知目的,为吓跑野猪以免庄稼受损,村民受到攻击。细细想来,颇有一番道理。
“洽面啦,面好叼!”
“来叼,来叼!”
“嘘嘘嘘,咕噜噜!”
“俺们大师傅、黄老师煮勾面就系好洽哟!”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早餐清一色宽面,在二人的手上也有新花样,时而青菜肉丝面,时而香菇肉丝面,时而紫菜蛋汤面。如果你要问我何以解忧,唯有面条,唯有学生。
每当我走进教室,站上三尺讲台,两声“老师好”,足以温暖治愈寒冬所带来的一切伤痛。我的两个学生,一男一女,辉辉和晨汐,活泼可爱至极、聪慧听话至极。
下课,学生们飞速前往校门口领取饭盒。而我,也总喜欢拿着饭紧跟其后到教室,操场与他们一块儿吃。殊不知,他们还总喜欢给我偷偷加餐,火腿肠、榨菜、鸡蛋……
每晚九时十五分,校园广播照旧响起唯美凄凉的贝加尔湖畔。
一日清晨,天空悬挂一轮皎白圆月还未远离,可惜零散星星早已不见痕迹。只见,残留婆娑日影冉冉上身。我独自一人,伫立在公寓四楼,眺望远方氤氲缭绕,雾锁山头山锁雾,天连水尾水连天。
披上一层层轻纱的学校,宛如梦中仙境一般,学校刘校长、大刘老师、黄老师、包包老师等一群竹海的守护者,教导竹海学生不畏惧风霜雨雪,向上伸长,向善生长。七八颗晶莹剔透露珠垂附电线上。透过露珠,忽而发觉满是绿黄红叶多了分雪霜消融,我想,一切悲伤终将在暮冬逝去,一切希望也终将在暮冬闪现。
四季更迭遵循自然规律,我早已习以为常。然而,每当耳畔清脆悦耳沙沙声,一点一点近了,愈来愈清晰时刻,穿梭在群山环绕的竹海学生们便如期而至,未经城市喧嚣,毫无掺和杂质,是清雅脱俗、纯粹洁净的。
期待我们下个冬日再次相遇,你好,竹海学生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