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
“欢迎乘坐309路公交车,本次班车开往……”车经过的,叫经济开发区,上下班的时间,那已经不能用“挤”来形容了,叫充分贴近群众,叫融洽,叫溶化。三十度的气温哪,同志们。(车往哪里开并不要紧,要紧的是决定上车。话很难理解,但有句广告词可做引子:“让心去旅行……在乎的,是沿途的风景。”似乎有些入味了,但再深究一下:每个人最终的终点站都叫死亡,无论你驾驭着它往哪儿开,都会从四面八方汇集到本站。所以,决不决定上车去看看沿途的风景,当然就成为最要紧的了。)
不常坐车,但偶然当自己的小车被他人无条件强行“借”走后,那就只好和广大群众融为一体了。
突然。
我以前叫“突西瓜的然”,现在改文明了,因为“斯文”不能光用来扫地。
车开得很慢。这充分体现了司机良好的素质,座驾较差的性能,本市窄小的车道,有钱开车的太多,红绿灯过短的间距,小坐骑的不守规矩,群众对赶场的相当急迫,公交对守时深表的无奈。突然一提速,车身像出租车一样乱窜了两三米,群众就齐刷刷的向后一退,一只纤细的脚,黄色的靴子,那高高的跟伴随着庞大的压强,猛一下踩到了我的鞋面上,迎过来的,是一头秀发,一张漂亮的脸。当然,本市乃夫子圣地,人民的素质是勉强可以圈点一下的。一声清馨的“对不起”,让级别至“国家保密配方”的“云南白药膏”至少少了五十块钱的生意——我硬扛着瘸了两个多月。而当车子恢复“开得很慢”的时候,我闻到了她发丝间那可以消除一切苦难的清香,死都能忘了,莫说痛。
一闪即逝,她,下车了。我记住了这个站——沿途风景里的亮点,苍穹中的启明星。哎,真快!(速度是相对的,静止也是相对的。以前被严重怀疑过的物理理论,现在看来怎么都那么对啊!呜呼呀,我的哀哉!)
悄然。
不知道那接茬换的司机是不是都是她的同伙,遇到她的时候,她总站不稳。车子稍一哆嗦,她就很会飘。我忍不住要借块地给她,也总能换来声“谢谢”。之后就死也见不到她了,悄然地失了踪。全线都黯然了,却使得亮点更亮,苍穹中启明星的光芒几乎掩盖了整个的天空,却终究没照出她的半点影子来。哎!不见了。(定理:不在,就是无处不在。确实呀,因为没有了,所以变得到处都是。任何跨出的一步,都有遇到的可能。只要是个她,都觉得可能是她,让人血凝,叫我气闭,举步维艰,不得动弹,只有那莫名而空洞的心跳在张扬。不在,就是这么一种力量。)
就这样一晃过了五百年——也就是两个月之后,单衣换上了夹克,群众间的距离隔得更开、靠得更近了。(“黄狗卧花间”。引来无数不学无术之辈的嘲笑。因由是:一朵花如何能托起一条狗的分量?还“卧”?黄狗,一种蜜蜂的称呼。“隔”的是肌与肤,“靠”的是衣和裳。还有疑问吗?)感冒病毒则与我产生了负距离的接触,一番死去活来之后达到高潮——眼如兔,声如牛,鼻似悟能,还不断银河倒挂。就这样,我在等车,那让人喜怒无常的309。
少歇,远远看到车来了,而同一方向不远处,她,悄然出现,也来了。她到,车也到。她回头跟我打招呼——一个微笑,我什么也没表示,因为我现在不是人,是妖啊!不能吓到人家。她尴死尬了,一头窜入了群众当中,我,倚门斜靠。(世事就是世事,时事就是时事,事实就是事实,实事就是实事。六十亿人口,几人能搞懂?我是彻底地搞不懂。估计上苍认为:人,才是最好玩的。还没玩完呢。)
居然。
又过了八百年——几天后,我稍适。我早早上了车,却没有座位,因为群众总是最广大的。站着,看着沿途的风景,向着长庚的方向出发。(太白,长庚,金星,启明星。别嫌啰嗦,有不明白这回事的。)出两站,我循位坐下。窗外的风景逐渐明亮,最亮的地方,她上车了,挤在我的边上。群众的力量很大,她又要东飘西荡了,我想做点什么,却看见,一双手紧紧地抱着她,将她稳住。固定的感觉真好!她,居然找到了传说中的定海神针。她在笑,他在笑,所有的群众似乎都在笑,我要哭了。
断然。
我断然不能哭。(够男人?不是。)因为我哭起来不好看。
车,实际上还是够慢的。途中的风景全都不知道窜哪儿去了,只觉得晃晃悠悠晃晃悠悠就到站了。快。一站下车,我赶紧掏出小机机确认一下时间,左顾右盼看看车辆,窜过道,上班。而余光中,或是透背而来的,依然是不属于我的欢乐。(同站下车,咱这么大的灯泡还真没地儿买去。自觉点,借着赶时间的梯子,溜吧!)
态度坚定了,那什么样的盾我都能刺破。我,仍旧是我好了。我静将下来,还是把有限的乘车次数,投入到无限的贴近群众中去吧。这讨人喜欢的309。
悠然。
此后,去的路上,经过特别的地点,我总能感受到只属于他们自己的欢乐,如果我在他们的视界里,我能听到的声音还更大些,更张扬些。我闭上眼睛,或者欣赏着途中曾经失去的亮点。三番如此,五次如此,也就如此了。(见山是山,见水是水;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见山只是山,见水只是水。转上一圈还回来了,呵呵,看来地球果然是圆的。)
真的是要过年了。腊月二十,我在等车,她由远而近,也来等车,一个人。低头,上车,车上有很多群众,我们并列靠窗站着。309不愧是309,依旧很慢,慢得相当悠然。偶尔窜两下,她仍是乱飘,撞我手臂上。我没在意什么,因为现今的车上,应该只剩下群众。群众之间,应该都是相互体谅的。腊月二十一,我等车,他在等车,渐渐地,她也来等车。可是,车就是不来。(上苍就是这样玩我们的,记住了,同志们。)她逗他嬉闹,愈大声,愈张扬,愈是心理的一种掩饰或发泄。我倒是愈平静了。看,什么都不用做,竟能引导一些群众去完成他人代替不了的角色,有意思。(有人给魅力下这样的解释:不用明白的提出问题,而能得到肯定答案的一种办法,就叫魅力。)
必然。
许久,车终于是来了。群众不多,我坐在最后排,他们坐对面前两排。后面本没什么好看的,她却半侧着脸,依旧张扬,和他打趣,很大声,很不是那个让膏药店丢了生意的她。她侧脸的眼神里,着实留心的,大概只是余光。
那天她没在原站下车,却第一次知道了我下车的地点。那会是她的启明星吗?似必然,似,未必必然……(有这么一种东西,你想从它那里得到些什么,结果是什么也得不到;而当你为它不断无私付出的时候,它就已经是你的了。这种东西,上苍永远都玩不起。)
豁然。
豁然开朗的天气里,偶尔能见到彩虹。彩虹很漂亮,但是不常见,因为出现彩虹需要经历一些过程并满足很多条件。而且,真的是一闪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