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菊影的头像

菊影

网站用户

小说
201807/19
分享

荒诞小说



荒诞传说

这篇小说早已在我的头脑里形色匆匆的过了一边又一边,但我一直犹犹疑疑躲开它、回避它。今天犹如一副副画卷把它展现出来本人仍旧藏头缩尾。因为我在里边的角色有点不敢恭维尤其不宜与读者见面,但愿您在吃饭的间歇里匆匆瞥它以余色,或当以催眠小说迷迷糊糊扫它一面,让我能在您不经意里溜出浏览以及耻笑和戏谑的范畴。

实际上小说的情节非常普通,即一个县里可赞可贬几位显要人等良莠不齐烙印在人们记忆里的立体形象,犹如雨砸沙坑凸显在太阳的耀斑里那样。倘若我略有懈怠懒于描绘它,它就会像一簇强劲的旋风漫卷开来影迹缥渺,或一场暴雨驰于茫茫咆哮的河流里难以捞起。

幼年的记忆深处我们县剧团的名角郁金香一如她的人材和才艺一概国色天香。她善穿一身亮丽柔软的泡泡衣服。在后台某处、在演出的间歇、在剧团的大院里甚或在一隙街隅都能看到她俊逸的倩影。尤其她美丽的唱腔悠扬嘹亮的善能幻引人们的想象冲上云天打一溜回身久久不归。

头冠凤鸡翎手持茅枪的巾帼英雄、忧怨的白蛇仙、明快俊美的银环、英俊潇洒的游击队长柯湘以及暴虐的国民党女军官……。她妖娆的身影一直镶嵌在县剧院门前鲜明的广告中。

县剧院门外的人流一直熙熙攘攘川流不息。人们看戏前会沉浸在厚重布维上各类角色的炯炯关注里以及升腾的香气中品尝鲜美的芝麻烧饼和肉丸汤。看戏前在喧闹的大戏院门前、在花花绿绿的广告下喝香气怡人的肉丸汤,品尝垂涎的芝麻盖烧饼尤像戏台上的过门、跑步前的热身、进入戏剧里的情绪酝酿,我和妈妈每逢看戏前免不了也在这里。

想起当年的肉丸和芝麻烧饼难免让人垂涎欲滴。肉色点点的肉丸由于津道必须提前泡在汤锅里,待到锅开肉丸漂起趁热盛出来汤面上漂浮层层油花和青翠点点的香菜,那簇簇醇香順由袅袅漫卷的热气漾散开来,让人嗅一下即能沉醉了。特别那一块块肉色点点的肉丸嚼在口中筋道的让人满口喷香,那感觉犹如诅嚼人生的美好和幸福。再喝几口鲜美汤汁清醇的汁液即刻浸入肺腑。尤其酥脆的芝麻烧饼—一层层细面裹了油酥掐如面团在面板上擀开撒上佐料和芝麻掂起来一圈圈拽展,置入炉内待到面色金黄麦面的香甜倾刻飘散出来。我常把麻麻点点的芝麻盖揭下来慢慢品尝其感受美不胜收。随后在美好的感受里柯湘满面的笑意透过布维渐渐渗过来。悠悠念系一线牵,即刻我簇簇缕缕的暇想已经飞瀑在剧院吸引人的过道中,随后妈妈扯了我的小手步向一出出戏里、步向一个个纪元和各个年代。

当年我还很小不曾与戏台上的小姐姑娘们相知相近,不曾和她们产生灵犀一点通。还不知谁叫郁金香谁红极全县,只知道戏台上游历天仙,只知道甜美悠扬的唱腔在头顶、在脑际、在耳边嘹亮和漫卷,只知道恍恍惚惚由着听觉一路跃入花园、广场和青青草原。

大街小巷暖暖的哈气里到处浸着郁金香。可以说郁金香在人们深深的敬仰里逐渐鲜明响亮。人们不由得学郁金香的唱腔和台步,骄傲欣慰的神情不胜述说。就这样郁金香不免红遍了县城的大街小巷、红遍了千家万户、红遍了县里的村村寨寨。

那个年代总有一面吸引人的布帐挂在宽阔的广场甚或人民大会堂里,露天电影为人们看戏外的唯一娱乐。小兵张嘎、反特片、样板戏曾满满占据着人们所有的喜好。可看戏则比看电影热闹。既便戏文熟捻非常、即便人们能把台句背的滾瓜烂熟但仍一趟趟的进入戏院里。人们习惯沉浸在闹闹嚷嚷的氛围中兴奋、舒展。习惯让神情遨游在嘁嘁喳喳的浪滔内微扬面颊不经意瞄向厚厚的帐帷。习惯偶听一声大喇叭里“喂”或找谁谁谁的宏亮声音。在不觉间的期待里锣鼓点悠悠响起,厚重的帐帷在挂铃叮当中颤颤悠悠的徐徐拉开。

满头银亮身裹锦绣的小姐、满面滑稽的小丑、赤红面色口拖胡须嗷嗷的吼叫声、紧傅短打翻着跟头跃出的技艺都能给人一种看戏的美好感受。随后一出出感人的情节在人们期待里逐一出场与观众相约、相会和相欢。尤其观看各类角色的装扮尤让人妙趣横生。大概人们只眷念戏院里那种气氛、那种消遣和喧哗以及那悠悠的期许。眷念那种张扬和夸张以及厚重布帐的徐徐拉开、乐器的喧闹以及长袍短卦、腰箍和晃舌帽。眷念长胡须花脸谱和戏装行头。眷念悠扬的二胡琴声和竹器的快打慢敲……。特别红极全县的郁金香在广告中的美丽悠扬、在戏台上的飘洒俊逸、悠悠吸附听觉的高昂唱腔都让观众痴迷。我尤其喜欢她装扮的巾帼英雄、银环和白毛女以及国民党女军官一巾帼英雄飒爽英气里透出的幽幽贤淑、白蛇仙一身素裹的柔美扮相和吟唱、水袖漾漾洒洒的抛展及飘落肩头悠悠背过身形的凄美。特别那行云流水的台步能让人的神情在水平线上徜徉和飘游。还有郁金香装扮的国民党女军官—头顶船形毛呢军官帽、脚踏深筒皮靴、腰束皮带英俊潇洒逼人神魄,甚或手捏一係手帕遮鼻和踢腿的傲慢非常到位的突出了国民党女军官的骄横。

我们家离剧院不远,我和妈妈常到剧院里观赏郁金香的演唱。看戏、看郁金香扮演众多美好角色当即已变为我们不可或缺的一大生活主体。大概这也为很多观众生活里的一大内涵。直到我在学校宣传队里初露头角暗暗起愿:将来一定要考上县剧团,一定要当郁金香般的名角。即便妈妈嘴巴一撇狠狠扔句:“下九流,咱不上剧团。”

春节期间我们也到乡下看戏。我们经常出入人们崇尚的大剧院,经常看红极县里郁金香的演出,何要跑到乡下看乡村剧团里小凤仙的演唱。大人们说乡村剧团毫不亚于县剧团,小风仙的人材和唱腔毫不亚于郁金香。说小风仙身形柔美神态俊逸在戏台上悠几圈过场能让人顺着她的瑶池细步悠悠步入春风细雨或鸟语花香里。她纤纤的手臂尤能在观众的的神经上抚摸按揉。行云流水的台步和俊美身形善能牵引人们悠悠步入梦幻中。尤其她悠扬的唱腔好像能飘出软软的奶甜香,能让人感觉到细细雨线随风摇曳、滴滴甘露浸润禾苗、初春的嫩绿吐露芬沁、漫天鲜花缕缕飘香以及蒙蒙细雨中的散步、金色暖阳里的舒展、牛犊“的、的、的”扬蹄、绵羊“唛、唛、唛”欢叫还有袅袅湖面的圈圈波漪、挺秀株翠和鲜美花蕊里的栩栩丽色……。一切柔润的美好在甜美的软音里飘展荡漾。不知大人们怎样形象的,在他们学小风仙的颤音悠调里总让我迷离、恍惚、幻梦不断。

但我看了小风仙的演唱后却觉得她在戏台上的形象不乏柔美悠扬,可声音什么软啊、什么甜香啊却让我不敢恭维。她的唱腔犹如拉锯的噪音和农村刚刚安装的话匣坏了里边磨擦神经的响声甚为难听,好象只在悠颤的尾音里飘出些许轻柔的奶香。再听人们对小风仙的赞叹我会不屑的哼一声,耻笑大人们对她距于千里的赞赏。可妈妈声声长叹后愤愤的扔句:“你知道啥。”

后来我还就知道了。原来小凤仙即红极全县郁金香的老师。原来她被剧团下放只因为她拉锯般难听的声音。只因为她的学徒郁金香呈给她的一杯水……。”

当年若不为小风仙对郁金香的培育和提携不会有她的声名远扬,不会有郁金香的今天。倘不为小风仙当初执着的对她举荐和強留,她甚或很难进入县剧团。

郁金香和其它剧团团员一样大都为农家后代。为了生计和出路、为了显耀及出人头地,有一定声音素质和条件的人或有学校文艺经历的宣传队员们在县剧团选拔人材期间都会到剧团里应考。郁金香一同她们学校宣传队的队员曾持续考过两年县剧团。

郁金香在学校宣传队里即便为主要演员,声音洪亮演技和扮相微妙微肖但由于她在众多姐妹中位居老大,也由于他们的家庭生活比较困难爸爸妈妈整天忙在田间,她免不了帮家里烧火煮饭甚或干农活。由于过早操劳她的双手关节粗大僵硬,双腿也微微有些罗圈,这些对于一个演员来说尤为重要。不敢想象一双罗圈腿在戏台上瑶池细步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粗硬的手臂伸出来倘若犁耙般戏台上的千金小姐说不定能让她扮成烧火丫鬟。

由于这些郁金香在第一年考剧团的淘汰赛中被刷了下来。第二年因为她的声音高亢洪亮的不一论比,剧团几位主考官不免产生了异议—不录用有些可惜,若录用她的身体条件很难达到标准。这年恰好身为副团长的小风仙担任主考官。她认为对于学员的认定和选择标准主要为声音素质,其它可以慢慢矫正补其不足。直到后来小风仙力拨众议强行录用了她。甚或热切的带了这位学徒,保证几年后为剧团培养出一位唱腔、形体以及才艺均一流的演员。

郁金香即便在学校宣传队里有一定演唱基础,但毕竟与剧团里的要求相差甚远必须矫正体形和双腿。因为她年纪较大胳膊腿以及腰身不易软化,剧团的副团长及主要台柱的小风仙每天起早对其加紧形体矫正一帮她弹腿、弓腰、搬双叉。整整培育和矫正了三年郁金香才出脱得身软体柔飘洒俊美,声腔园润的胜过一级演员。小风仙还极力为郁金香争得角色和她同台演练。几年后郁金香经过小风仙不知疲倦的教诲逐渐成熟,演技初露头角,而且在争夺主角中直逼老师。

但小风仙的音腔柔美、形体俊秀演技无懈可击,剧团里很难有人能与其纰美。她的声誉和人品在剧团和观众中他人也一概莫如,甚或她年轻有为正值艺术青春。郁金香即便初露锋芒堪能独当一面,但好像只能掩映在老师辉煌的麾下,好像她再努力也很难追上她的老师,即便她已小有名气、即便剧团里其它主力队员远不为她的强劲对手。

要想出人头地、要想一跃为剧团里显耀的台柱、要想红极全县以及摆脱老师的麾旄她毫不念及小风仙多年来对她的提携和栽培,毫不念及老师一向对她的特别佑护。据说耳朵里的耳垢能破坏声音,她直直脖颈晃晃头像扯断了她和老师间亲如姐妹的情缘,像抛却了她对老师的愧疚和为人起码的道德标准。那天在小风仙温润的面色里、在老师信任和疼护的微笑里、在老师漫溢骄傲和欣慰的神情里她毫不愧悔的呈向老师一杯水……。

小风仙临出剧团那天不由回头酸楚的扫觅一圈,懊悔的神色久久留在了剧团大院内,久久留在躲起来难有脸面前来道别郁金香的艺术生崖中。

这以后可以想象我稚幼的瞳孔里郁金香明媚的面颊上麻点斑斑褶皱迭起,她身着的绫络锦绣内藏污纳垢,整个人犹如一泓清泉里的黑影墨迹。我甚或联想到了豺狼虎豹和可恶的妖精。当前正在推崇西游记里的经典,妖精不免由剧团的名角郁金香装扮。后来我再进入剧院哪里堵塞的像吃了苍蝇般的想呕和愤懑,堪有唯恐跌进麻坑或褶皱里的惶恐。再看郁金香不懈的演技已经拙笨不堪、娇好的面相歪鼻咧嘴、前拋后展的水袖里层层污浊、瑶池细步犹如蛇游虫爬、缭乱的花枪剑痕累累。尤其看她装扮吃人的妖精人人怒面相向、怨声不断……。

再后来我已经不怎么进入剧院了,不愿再看戏院门外广告上那团妖娆倩影。那曾让人敬仰的影像在清亮的瞳仁中歪扭、变形、丑陋不堪。大概人们顿生同样的感受和困惑以及抵触情绪,直到后来县剧院门前渐渐冷清,剧院里渐渐稀稀拉拉。戏迷们都到哪里了?看电影、看乡村剧团的演出、看从前的戏剧皇后小风仙的演唱。哪怕跑步蹦体操、哪怕在家睡大觉、哪怕丢掉戏瘾也不愿再到剧院里徒添烦恼。

戏院门前的肉丸摊前久不见人影,围围裙的大爷不怨不怒一副轻松神态。大概他宁愿人影越来越稀、宁愿不挣钱……。

小风仙的乡村剧团渐渐火爆。人们骑车或步行不惜跑老远赶到乡下看小风仙民间剧团的演出,为小风仙捧场和鸣冤。人们沉浸在软软的柔声及拉锯般的奶音中陶醉和徜徉。

剧团为了回升上座率甘愿低下身价请来乡村剧团请回小风仙、请回他们的台柱、请回他们原有的名角。据说县剧团甘愿撤掉对小风仙的不正当裁定,但小风仙尊傲的摆了手。她重归剧院只为争一口气、只为嘹亮的唱响正义和美好。剧院里渐渐热闹起来,剧院门前川流不息,剧院门外的广告上赫赫挺起来它们原有的主人翁。小风仙在人们的期待里、在人们的想象中丰满、美丽和妖饶。她奶柔的声调响彻戏台上下和剧院的角角落落、响彻县城的大街小巷以及村村寨寨。

剧院门前围围裙的的大爷又一副春风得意忙碌的咧了大咀巴,像我们经常在那里吃肉丸那样满面微笑的声声嘱咐:“慢慢喝、慢慢喝。还有一会才开唱呢!”口气里充满兴奋、喜悦和欢乐。我不由重又进入剧院兴奋的为小风仙捧场。我们迎向小风仙、迎向原有的戏剧名角,在那轻柔甜润的悠扬奶音里淋浴春风暖流,感受蓝天绿意和茫茫草原。

在郁金香大起大落期间县城浩瀚的上端不觉间又飙起龙卷风一震撼人们的又一大奇闻浸开在喧闹的大街小巷里。

县城南北向的主大街宽阔明亮,那些年它好像一直浸润在熙熙攘攘前来看戏的人流里、浸润在剧院门前花红柳绿的广告中、浸润在香气缭绕人影绰绰的肉丸摊前。甚或浸润在天色微明剧院内嘹亮悠扬的“啊啊”养声里。人们到那里在看戏和品尝肉丸烧饼外还有许多必不可少的急需要办。特别要逛剧院南侧交叉路口上当年还比较稀有的二层洋楼—钟楼。

钟楼为当年县里比较长的拐角二层楼。下层为日常的生产及收购部,迎门设有旋转楼梯,一般人很少上二楼。手牵儿童和怀抱幼婴的妇女们或许能到上面转转看看,因为二楼为布匹和服装柜台。刚盛行的涤良涤卡曾在那里风靡,后来逐渐又有了涤纶以及呢料服装等等。漂亮媳妇以及老太太们免不了到上边扯几尺喜欢布料和鞋面或买一双刚兴起的塑料底布鞋。

经济条件宽裕的出了大楼再到对门国营饭店里吃炒面和品尝漂了鸡蛋片的鸡蛋汤。当年街上顶多有处肉丸烧饼摊,要想一饱口福必须到国营饭店里。当年的炒面非今天的炒面能比—先把细面条在炒锅里小火炒近金黄焦脆再摆上肉菜及佐料,出锅的炒面根根油酥香脆,吃到口中筋道耐嚼能香人一跌。

钟楼的斜对面为糖烟酒门店,再向前铺展了供销社的生产和生活部。顺着国营饭店向西为一排行政机关。钟楼离剧院不太远中间隔了人民银行和派出所。剧院对门为堂堂的国营理发店和国营旅社,再向前即人民大礼堂和图书馆等等。当年这一密集和功能齐全的主大街可谓全县人民神圣的殿堂。当年人们进一趟县城不易—要起早喝了小米汤带上烙好的葱花油馍挑担或赶毛驴一路匆匆的赶向县城。而且大都年关将近才到城里购置一些普通年货或年下才能穿上的衣服,讲究的人再到国营澡堂里洗洗澡。那些离县城较远的人要想到一趟县城尤显艰难。尤其较偏远的人们很少进城,他们只能把县城当以皇宫揣在幻想里。

剧院南邻的派出所与人民银行的过道里有处公共厕所,问题就出在这里。这天在早晨淡淡的薄氲中、在郁金香悠悠颤在尖端“啊啊”的养声里女厕所内蓦的响起胜过郁金香悠颤、美妙、尖细但略显压抑的“啊啊”声。不料那种压抑声调饱含魅力,一位美如天仙的七仙女飘落人间—惺忪的细亮面色、飘曳头顶的秀卷、俊美的身形、修长丰润的双腿……。

一位起早来到县城可能购置农具、可能到派出所办有关户口的什么、可能到钟楼上替妈妈扯一块鞋面、替老婆和女儿捎上一条美丽的围巾、可能到银行存了在黄土深层刨出来可怜巴巴的一把钱……可能性很多的一位庄稼汉贪念在压抑的美妙尖细音调里顿感眩晕和恍惚。他陡生好奇,或许好奇中夹带了那么一丁点歪念—即悠颤、细亮、魅惑的声音不免牵引他扒上厕所比人高不了多少的隔墙,微眯珠色偷偷瞅过来、瞅过来、仅仅瞅过来。

瞳珠粘带了好奇游串在不大畅亮和好闻的厕所内。他的珠色强与弱不重要、他瞅向哪里好象也不重要、他会否偷乐或色眯眯不重要、会否惊于”七仙女”的美貌想入非非还不重要,重要的则为女厕所那位沉浸在郁金香幻音里美若天仙的女性看到了一双窥探的眼神。她“啊”了声慌慌捏紧腰带、慌慌遮住不能让男人看的隐秘处大声疾呼:“抓流氓、抓流氓了……。”

大街小巷里的男男女女陡听惊恐尖历的呼叫声争先恐后跑向那里。不远处派出所里的民警也责无旁贷的赶过来。女性和男性慌慌向他们能到的处所里跑。七仙女般的女人手点墙头声声抓流氓,所谓的流氓慌慌从粪池中间窄窄的拱砖墙上退下后脚未立定已被跑进厕所的男同胞揪了出来。那位七仙女般的女人不依不饶满头乱缕手臂乱晃乱拍乱打,好像她被那双眼神剜掉了二斤肉、好像她失却了身为女人的宝贵贞操、好像她今后再不能见人、再不能活了、好像她有比天大的冤辱、好像……这所有的好像像针尖、像刀刃扎向人们善于一忽悠一忽悠的神经末梢,愤怒簇簇缕缕从缝隙里从间隔中飞奔,从瞬间倾泄所谓不可推卸的责任感里跃出,人们不觉间奋起,激愤怨恨怒不可遏地喷薄—不由得向那位庄稼汉拳脚相向。犹如那位庄稼汉一下把美女瞅的不见了踪迹、犹如他十恶不赦大逆不道、犹如他那乱茬胡须和满面僵肉本来欠揍、犹如……这里瞬间陡生了数不清的犹如。

恰好有民警在场、恰好不远处有派出所、恰好派出所里比较冷清寂寥民警正闲的手痒痒正愁不得表现。他们难免把那位庄稼汉抓进了派出所。在派出所里会否升堂、会否提审、会否记录……这里也存在许多会否。这些好像也不大重要,重要的则为这条庄稼汉被关了长达几个月。

这以后据说他的家乡瞬间浓云滚滚像要泼下一场急风暴雨。他家的上端尤像扣了一口大黑锅把小小庭院箍得密不透风燥闷难耐。这以后他老妈妈隐遁家中再不出大门一步。他的儿女在人们戏谑和声声怒骂中默默退学。他老婆浑身一抖狠狠骂了几声“流氓”逃离家乡,那骂声恐怕要比七仙女般的女人愤怒的多,声音还比七仙女般的女人尖利刻薄……。

蓦的来于诸多“据说”异变的风暴讯速浸开一致扩展到县城、扩展了全县。一起起飙风不可逆转的卷向人民银行的门前和上端,卷向人民银行柜台内美若天仙七仙女般的女人。“金屁股”在层层漫卷声里以铮铮千钧飙升开来。具有“金屁股”的漂亮女人在人们犀利的眼神中、在人们愤怒的唾弃声里、在声声“金屁股”“金屁股”的声讨下不由得矬下来、矬下来尤像丢了几斤几两,尤像丢了为人的宝贵贞操的矬下来。这以后她为躲避愤怒和人们不堪入耳的谩骂,躲避来于后背的点点戳戳不怎么上街了。甚或在人们的经常找茬和吵架斗嘴中撤离了前厅柜台。儿子的招工指标泡汤,女儿被推荐上大学的梦想一夜间变为梦幻。在郁金香绯名的渐渐隐退里她“金屁股”的怒骂声却飙起了旋风。在县城、在乡镇甚或在偏远的乡村“金屁股”的鲜明绰号响與大街小巷。村村寨寨的男女老少人人皆知“金屁股”。人人谩骂“金屁股”。具有“金屁股”的女人在人们的骂声和戏谑中、在人们的耻笑里渐渐抬不起头来。

在这种强悍旋风的漫卷里我早已退居深院。退居在不应有的烦恼和愤懑里、退居在恍恍惚惚的失魂落魄以及不可名状的忧郁中。直到后来不得不退居在遥远的他乡。

恰在这样的阵阵飙风和层层怒怨里从天际边缘、从云隙中、从绵绵雨线里幽幽漂滤出一缕微弱的柔风。柔风袅袅婷婷悠扬的扩展、漾散—一位拉板车的脚踏车大叔在人们嗷嗷的叫板中向人们相当于唱了一首清亮悠扬的山歌。他每每向人们骄傲的述说前都满面敬重的宣称:倘若不为”金屁股”闹得满城风雨他肯定不会透露那样的细节,暗暗想想都不行。他不能亵渎他崇敬多年的神灵、不能戏谑他崇尚的美丽女神。

他说那为一尊非常善良贤慧的美丽女神。那睿智的面色、明亮饱满的天庭、挺秀的鼻梁、朱唇小嘴、甜美的微笑、悠漾的神韵、轻盈的步履都能让人想到仙人或女神。说了这一切他不由得遥看天际,好像那位美丽女神就立在天界线上悠悠的向他招手、向他微笑……。

面对脚踏车大叔的述说大家只能向他善意的晃头和微笑、善意的不屑听讲。他陡的面红脖粗、浑身青筋乱蹦咄咄的向人们赌咒起愿。他说若说一句假话苍天不恕。他说“真的、真的,的确真的。就在那里。”他看向前边遥远的路口,他说就在那年那月……。

在这种状况下人们不免在善意的晃头和微笑中把他的话当成了神话、当成了美丽传说,恭恭敬敬的听他从头到尾详详细细的讲述。听他敬神般郑重的说那年那月那天有位漂亮小姐……。他在这里还打了比喻:他的美丽女神比那什么“金屁股”漂亮多了。他因为敬重他的美丽女神特别到人民银行看了那位”金屁股”。他说他说……他说的可能太急了只记得强调“真的、真的。”只记得赌咒起愿,只记得天壤般的比喻却久久提不及主题。

原来在几年前的一天早上有位漂亮小姐坐了他的车。小姐可能急着赶路显得有些焦虑。她身着淡绿色花上衣淡绿小红花长布裙。小姐额角渗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大叔由于体恤小姐忙于蹬车着急的在一个路口不经意里一边的车轮碾在高出许多的路沿上导致车身颠了几下掀在地上。那位小姐冷不丁被掀了下来,簇簇细风像与小姐逗乐悠悠吹起了她的裙摆。蓦的亮色一现。“啊?”那位小姐竟未穿内衣。明亮、丰盈、园浑的臀部陡的裸露在面前。那位姑娘瞬间羞得满面通红慌慌起身塞给脚踏车大叔一把钱慌慌小细步跑开。大叔不由呆了那里,直到那位美丽的大姐跑远他还痴痴的呆在那里。

每每说到这里他满含泪水不住的晃头,愧悔的说他惊呆只为他不曾料到会把客人掀在地上、只为那位姑娘不恼不怒还塞给他一把车钱。他惊于那位姑娘的宽厚、惊于那位小姐的慧悯善良。他起愿从不敢多看那园浑的臀部、从不敢亵渎神灵般想入非非。随后他说倘若那天遇到这位“金屁股”一定比那位庄稼汉还要好看。“人啊!人啊!”直到后来他一定要这样声声感叹。在他涨红面颊和急得青筋凸露面前、在他打胳膊踢腿赌咒起愿的情况下人们频频点头、频频的附和“真的、真的、我们相信。”人们宁愿这一切为真的,宁愿这一切的确存在。但他们难免认为这只能为脚踏车大叔的美好向愿、只能为人们的美好祈求、只能为与“金屁股”抗衡下的一个神话传说。

人们善于想象,因为他们在美丽的传说中长大、在神秘的童话里熏陶。在幼儿、在少年、在善于幻想的年代里大人们常坐在天上布满星星月色如水的打麦场上悠悠的诉说神话。接着画中的美女已经步下画面、步出厚重的布帷、步入灶间烧火煮饭—传说画中一位美丽姑娘钟情勤劳憨厚的打柴后生。每当后生上山打柴她会从画面中下来帮其洗衣烧饭。后生每天到家窗明矶净,锅里盖了热乎乎的饭菜。他非常纳闷和困惑不知道谁会帮他干这些。这天他耍了小小计策佯装上山打柴却偷偷藏了暗处。其中他不免看到了画面中下来的美丽姑娘。随后他们相知相近直到结为夫妻……。人们满怀希翼的娓娓道来好像它并非神话说、好像它产生在昨天或前天。这样人们善于在美好的神话里欢乐和愉悦。

由于这些人们的想象力讯速增长,接着已有了诸如河蚌姑娘的美好相传。随后河蚌已长大,她历经几千年看多了人间生活,仰慕人间的美好和幸福。随后蚌壳已像两扇大门悠悠的阔开美丽的姑娘从蚌壳里如梦如幻的跳跃出来来到人间、来到人类生活里、来到春节期间的民间戏耍里。河蚌姑娘拖了美丽的蚌壳欢歌跳跃那样的幸福和快乐。

人们一代代从几千年前这样传说到今天,人们的想象力已经相当丰富特别在活跃的年纪里。如有一届高中生的梦幻像长了翅膀跃上云天飘展翱翔—当年一位女学生参军当了显耀的女兵,她所有的同学骄傲欣慰的欢呼雀跃一夜间美丽的传说游遍大地—漂亮、显耀的女兵身体渐渐热涨一节节蜕变为巨蟒。她好像从几千年修行到今天。巨蟒悠悠飞上蓝天祈求上苍让她再现美丽梦幻。因为几千年前她生长在铁戈年代要当英俊飘洒的巾帼英雄。上天眷念巨手一挥一觉醒来她已变为女学生参了军,幸运的进入部队里。

女学生的同学们信以为真,人人打听她部队的所在、人人都想看看她美丽的逼人英气、人人都感叹她竟那般的幸运—在人间、在生活中再现了美好梦幻。当年这一美丽传说盛传不衰恰与当即热播的白蛇传吻合尤其感人肺腑。美丽善良的白蛇—温柔贤惠的蛇仙、不离不弃的青蛇—天真活泼的小青妹妹。悠悠的神话、美丽的传说—人们美好的希翼在其中悠扬飘荡,美丽的幻想在传说中、在神话里飞奔、腾跃、翱翔……。

对于脚踏车大叔述说的美丽女神人们从想象中、从梦幻深处把它当成画面里下来的美女以及白蛇仙那样崇敬。真假与否根本不曾在他们的考虑范畴,好像不需要考虑不需要见证。好像有这样美好的神话传说足能给人以慰籍、给人以勉励。足能抵御来其“金屁股”的愤懑和烦扰。足能冲刷坎坷的人生漫途。

美丽女神袅袅婷婷美丽、温柔、悠扬、幻影幻形的来于云端、来于天际、来于天宫—天宫娘娘偶有一暼洞察秋毫特派仙人降临人间普舍善良美好……。

人们不乏美好想象的在幻梦里微微一乐但愿脚踏车大叔传颂的美丽女神即这般美丽的仙人、但愿人间有这样的美好、但愿人们都质朴善良。

后来我见证了脚踏车大叔的述说并非神话和传说、并非他一厢情愿的美好想象、并非人们奢求的梦幻。我可以对朗朗乾坤起愿:脚踏车大叔说的句句不虚。

南下的火车昼夜不停的载了来回穿梭的旅客,如今不免也载了面色黔淡的v姑娘。她的神色忽忧忽喜。她要到哪里奔向何处好像命运知道。命运说:“你不需要考虑、不需要斟酌、不需要抗争因为我主管你的一切、照料你的一切、安排你的一切。高兴也好愤怒也罢一切都不必要。所以这趟列车责无旁贷地载了愤懑抑郁的v姑娘。

v姑娘人材标致端庄,好像还有几分俊秀和漂亮。可能命运过于执着或特意捉弄让她如今陷在深深的懊恼和烦懑中。眉尾几簇细细的褶皱伸展了她老大不小的年纪、伸展了她不可名状的烦恼。而且像要把她的一切烦恼伸展到她所要到的任何所在。一簇亮色在她面前恍恍惚惚一越千里跃向她要到的那一端—豪华宽敞的大街、窗明矶净的橱窗、错落有致的高楼。绿树、花草、沁人脾肺的鲜鲜气体……。

那年她赶向姨妈那里中途转车期间饥肠辘辘的来到火车站饭店,坐在桌前她却满面迷茫。因为她不曾换来全国粮票吃不了饭,邻座的一位阿姨呢哝软语说了一句什么温柔的笑意徐徐拂过来,随后轻轻在她面前的桌面上按了一斤票面的全国粮票。她惊呆的竟未来得及道声谢谢。

在街上匆忙的赶路里天边瞬间浓云密布、雷阵雨呼啸而来。密集的雨线氲氲腾腾倾洒、瓢泼。她奔跑在呼啸的暴雨中惊慌得不知所措。一位漂亮的小同学轻轻撑过来一把雨伞。“阿姨、阿姨……。”小姑娘说了什么她已听不清了,她早已感念的泪影模糊。那什么女学生啊?分明来于天上美丽的散花仙童。

在服装大楼她不经意里看上了一件的确良短袖上衣—略微卡腰的款样、别致的袖口、尤其衣领两边各有一朵刚刚盛行的本色绣花。她非常叹惜的踌躇在交款台前。因为她认为的确良不需要布票,可几寸布票却难住了她。交款台内那位大叔温厚的微笑呈向她,随后毫不犹豫地在收款台的玻璃板下拿出一尺全国布票,她模糊的泪水将要流淌下来……。

一天内经历了这般的震撼、这般的感怀。什么叫文明?文明在哪里?文明就在那里。那里的人文景观、那里人们的素质、那里晴朗和明亮的云天……。

那年她刚刚高中毕业赶向姨妈所居住的城里。表姐要到国外进修研究生家里只剩了年迈的姨妈。她本该留下来照应寂廖的姨妈,但家乡公安系统招人的喜讯曾像云际划过的一道飞虹。她崇慕公安干警—身着挺阔的军装、头顶显耀的国徽来在街道上犹如一道美丽的风景线。犹如在检察院上班的邻居阿姨一身亮丽的军绿不由让人敬重。随后她已经身穿军装行进在大街上,随后一位健硕的军官微笑着过来、过来、款款的过来牵着她的手步向明媚和美满的生活,随后街道上敬仰她的神色散落一地。

抑或工农兵大学学员微笑着向她招手,很久以来一直微笑着向她招手。在家乡被推荐上大学也为她非常美丽的一个梦幻。背着提包昂扬的步入大学校门,一步步深造像表姐那样文明、智慧、骄傲的步向机场大厅检票口的通道,一层金色从玻璃纤维中倾泄下来飞瀑在身上犹若层层辉煌……。

如今她又奔向姨妈那里,奔向文明敞亮的地方。这一刻深存于肺腑的感念和希翼盛开在当年那两朵本色绣花上—那里的人那样文明,天色又那样的高远明朗或许有利于生存。为这些v姑娘带了户口像远远的逃离。逃离吞噬她的重重暗影和难奈的愤懑,逃离困惑的那一切—难以安顿的工作和每每不经打听的相亲经历……。

蓦的哪里的一簇亮影惶惑的躲进窗户像一簇惶惑的祝福和庆贺,又何不为惶惑的讥讽、不屑和戏谑?哪里又瞟过来一缕细眯的窥探,她惶惶低下头、低下她所有的美好祈求。

车上的音箱里悠悠响起(妈妈的吻)—“在那遥远的小山村……。”

”睡吧、睡吧,宝贝睡吧,睡在梦里会萌芽。睡吧、睡吧,宝贝睡吧,睡在梦里会长大。睡吧、睡吧,宝贝睡吧,睡在梦里会开花……。”妈妈温柔拍拂的声响渐行渐远,那催眠的娓娓唱腔细细柔柔浸入她的梦乡。小小婴儿噙了甜甜的酒窝,轻阖鼻息微笑了眉毛和小嘴巴幸福的睡在妈妈身边、幸福的迷糊在香甜的梦里、迷糊在温馨的摇篮里。稚嫩的微笑里映出忽忽悠悠浑黄的灯苗、映出妈妈坐在床边穿针引线的身影。

滚园的泪水珍珠般跌落下来,v姑娘不由浑身震颤的泪影婆娑。蓦的她面前陡现滚滚浓云……。随即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扯拉牵拽让迷茫和愤懑的她想一下逃到天边、逃到烦恼找不到的所在。但逃到哪里都像逃不脱那一层层浓云和烦恼。

v姑娘和姨妈相见的情景非常感人。她深深拱在姨妈怀里像一下投入宽大的摇篮中温暖而舒展。姨妈满含热泪轻柔的抚摸和拍拂她。不敢想象倘若姨妈能抱起她一定会把她抱在怀里再轻柔的哼唱摇篮小调。甚或把她含在口中以热烫的哈气温暖浑身冰冷的她。这样的情景极像电影里的感人场面可她们并非演戏,v姑娘满腔的愤懑唯有在温暖的怀抱里才可以抛撒、唯有投在姨妈宽阔的臂肘间才可以漾散。

v姑娘的姨妈痛惜她的处境和困惑。老太太的女儿留洋国外,她不一着落的满腹柔情点点滴滴、簇簇缕缕浸在悠悠的手臂上抚摸的那么轻柔、那么温润、那么善悯。面前的情节倘若为剧情这一刻该响起倾诉般缠绵的优美乐调,深沉贴切的话外音悠扬、煽情、感人肺腑……。

可生活并非戏剧。生活或美好、或冷酷、或捉弄、或眷念但却不可游戏。谁也不可游戏生活、游戏人生。

v姑娘在姨妈这里住了下来。表姐在国外办了绿卡不打算回国了。表姐原本要把姨妈接向国外可姨妈不想离开家乡。姨妈选择留下来,选择同她一起生活。她要在这里、在姨妈身边从头来过、从现在来过,淡却让她痛楚和愤懑的那一切,淡却漫在她头顶的层层浓云以及让她羞愧难当的斑斑点点。

这天v姑娘像特意回避氲腾腾沉甸甸的烦闷,特意想象美好的未来、想象清澈的云天—云朵飘扬、飞虹流转、一簇簇一丛丛的丽阳像天女散花般的漾散。v姑娘坐在姨妈身边情意绵绵的体会偎依温暖怀抱里的幸福和快乐。姨妈好像被她感化不由叹息道:“你本不该这样的……,你妈妈……她从小就有点不讲道理……倘若我当年……。”

姨妈说到这里蓦的顿了话语惶惶的犹若大梦初醒的向v姑娘瞟过来一缕余色。v姑娘哪里不由一阵激荡,因为有天她在姨妈打开橱柜的瞬间明显看到了那件淡绿色小红花的长布裙。瞬间她像逾越了宇宙、逾越了年代深深被震撼了—几年来家乡流传的美丽传说并非人们一厢情愿的美好想象、并非神话。

难道美好和丑陋中间即这么近又那么遥远?近的只差一线却又相距天壤。

充满理想的X青年在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冲击波里,执着的带着户口回到了乡下姥姥的村上。这样他等于响应党的号召从城里下乡到了农村。X青年在乡下的广阔天地里不乏热情像他在日记里写的那样“要力争上游、力争先进、力争入党、参军、被推荐上大学。”这可谓农村青年当年的远大理想和美好追求。为这些他在生产队里极积肯干的脏活累活抢在前面,还承担了生产队会上念文件和辅导群众学习以及带民兵排出墙报等等责任。

有天不知从哪里陡起一阵旋涡,层层浪滔漫卷过来漫布在他的头顶、漫布在他身前项后、漫布在他满怀的豪情里。他身体中满满的热情不由得一层层浸散,这以后他像与睡公公签了条约整天迷迷糊糊睡意惺忪。上工他远远落在后边,生产队会的罩灯下再看不到他的身影。而且常蹲在手持长烟袋的老头们身边显得老态、气馁、愤懑。

一茬茬参军的年轻人身着墨绿军装在朵朵大红花的映照下、在锣鼓喧天的热闹声里步入部队昂扬的步向排长、营长。一个个工农兵学员神色昂扬的迈进大学校门。每每这样的黄昏里他姥姥满面愁闷的看着他声声叹息,干硬的巴掌拍在大腿上叭叭响。他一咧嘴巴道:“啥吗,和我有何干系?”随即姥姥“天啊!”的一声怒吼一溜身形隐迹夜色里。

老太太不能看着外孙一天天沉匿在胡须拉茬的迷茫里。她每天念叨着:“什么大学生、什么排长营长还有什么招工。农村大堆的后生不贪念那些照样过得舒服、不贪念那些照样顶门立户,照样抬头挺腰板、照样讨媳妇生儿育女过美满生活。”这以后老太太柺了小脚莲花细步到处干亲托友找媒人,只当外孙响应号召扎根农村了。当初女儿不嫁到城里的干部家庭、不被婆家安排工作不仍旧农村户口农村人吗?农村怎么了?天阔地广景色好、大堆口粮不愁吃穿不需要拿粮本到粮局排队购买那几斤几两的粗细搭配。喂一群鸡“咯咯咯”每天下鲜鸡蛋不需要什么蛋票、肉票、这票那票。几步迈进后院拽一把嫩菜扔进开水锅内省得吃什么供应的老黄杆。在乡下扛起镐头干活撂下铁钎睡觉省了什么安排、招工、上班等等烦琐……。

老太太非常想的开,面颊上的皱褶一天天舒展开来,脚步“蹬蹬蹬”轧高跷般敲出美妙声韵。但仅仅几天这样美妙的声韵渐行渐远,老奶奶的脚步拖得噗沓噗沓像泄气的皮球再踏不出声响。因为外孙不经打听—她恍惚了那波涛般的旋涡曾来回飘浮在庭院的上端。想找外孙媳妇何其艰难?有谁情愿钻进密不透风的浓云密布里喘不匀气息?现在老太太痛楚难当的大腿板也拍不起来了,只能干涩的嚷声:“命运啊,你究竟要怎样?”

直到这年恢复高考X青年把听到的小道消息诅嚼了一遍又一遍,等到恢复高考变为一大喜讯那一刻他已把高中课本背得滾瓜烂熟。他不相信命运,他不会服从命运的安排,他必须抗争—和命运抗争,和不公道的一切抗争,和他的胡须拉茬的气馁抗争,和头顶锅底一般的旋涡抗争。

皇天不负他。这年X青年考得了省里的名牌大学。他姥姥这会又把大腿拍得震天响。“这就对了、这就对了。本不该扎根农村,本不该讨农村媳妇,本不该过这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她庆幸亲友们的嫌弃,庆幸媒婆和一堆堆姑娘们的看不起,庆幸那浓密的层层旋涡。“但愿那层层旋涡别随外孙跟进大学校园里。”X青年好象有同样的但愿不声不响的背起提包赶向省里的人民大学,赶向美好的幸福生活懒得到家里和爸爸妈妈打招呼道别。

X青年非常幸运。命运向他大开绿灯—蓝天、飞虹、丽阳好像都属于他。他在学校里学习成绩优秀,教授们向他频频颌首、同学们敬仰的点头、漂亮的一群群女生蜜蜂追蜜般围着他喧闹。可他对大堆的城里姑娘多有不屑只深深喜欢上了本县低他一届的一位女同学。

那位漂亮姑娘每在回家乡的公交车上看到他总会面颊绯红,回学校的路途中又会把沉甸甸的一袋炒花生羞怯的塞进他手里说:“尝尝我们黄河边的水花生。”那些震慑力极强的羞怯以及姑娘常常偷窥他的痴迷紧紧吸附着他。有人说他怀旧—怀念家乡、怀念本土乡情。但他比谁都清楚唯有那位姑娘的内秀和俊逸摄了他的魂魄。姑娘的美丽和俊秀尤像那袋炒花生香到了他热切的钟情里,他浑身一簇簇跳跃的情愫像家乡门上的紧皮筋紧紧把他拽向那位让他坐不安稳夜不能寐的女同学。

但那缕吸引力犹如指南针总摇摆不定,紧皮筋的牵拽力颤颤悠悠还经常弹跳回来。“为什么?为什么?”他不免有些恍惚和迷茫。痴迷的姑娘对他的不即不离也深感不解和困惑。姑娘每每在他的面颊上扫描、每每在他身边追逐的女同学里寻找原因探以究竟。

X青年毕业在即。美丽姑娘想把握契机把他们的关系确定下来,想一同男友面见未来的公婆。她不理解男友为何不理会她的请求。这天漂亮的大学女生身着淡绿上衣和淡绿小红花长布裙神秘兮兮凑近他说:“看我像不像咱们家乡的美丽女神?”见状X青年不由惊诧的怔了那里。

“真的、真的。”她说脚踏车大叔说的那一切并非神话、并非美好想象及一厢情愿的传说。她说她看到了—在她还很小那年她住在姥姥家里,妈妈匆匆到姥姥家的那天早上在不远的一个路口不经意里摔在地上,妈妈的裙摆被风吹起来……。因为当年她还小刚刚知道羞涩,也由于妈妈当即臊得满面通红,所以难以出口的那一切只能铭刻在她的肺腑深处。当脚踏车大叔面红脖粗“真的、真的”那一刻她看到了妈妈面颊上的羞怯。她理解妈妈也知道为何要紧守那天的秘密。

女同学在“真的、真的”骄傲声中深感有这样的妈妈、有这般美丽女神欣慰。如今她像要把握这个契机拉近和男友的情感距离。她兴奋的说了这一切、兴奋的“真的、真的。”在她的美好想象里男友一定会欢呼雀跃、一定会和她一样骄傲和欣慰、一定会抱起她旋转、旋转一直旋转到他们幸福的婚姻殿堂里。

可X青年瞬间却面色铁青的甩开她的手臂“啊”了声惶惶逃开……。

i小姐人材苗条标致漂亮可年纪不小仍待深闺,包括她的工作安排等等皆不顺利。像逃避烦恼她常躲在剧场和影院里,特别电影院犹如她的避难场所,因为影院里人影绰绰模糊一片可沉匿其中一任神情在人影模糊中悠闲的散步以及漾散抑郁。县城里难得专建的电影院,大礼堂提供了这样的便利。大礼堂原为县里召开会议的场所。在那些会议的间歇里或夜间经常播映抗日和解放期间的影片,其中不乏反特片和外国的飞机大炮。

i姑娘非常喜好看喜儿和大春的喜相逢。喜儿被玷辱后躲进深山,她饥寒交迫的历经了重重人间磨难。解放后人民解放军来了、大春来了、幸福来了、美好的生活来了。i小姐一遍遍的欣赏这些美好的影片。她的生活背景与喜儿大相径庭但她如今的情绪却与喜儿极为相象。她好象恨不得躲进人迹罕见的深山老林里回避困境和尴尬。她经常看戏台上和影片里的喜儿,经常幻想能像喜儿那样遇上大春般可以依靠的他,能遇到她崇敬以及可诉说衷肠的梦中情人。

直到那年日本的“追捕”在大礼堂轰轰烈烈的上映以及每天不停的重播。影片里刚健的杜丘和俊秀的真尤美舒展和扬散了众多男女多年抑制的情感。杜丘和真尤美荡气回肠的罗曼蒂克经历慰籍了痴男怨女们幽幽的柔情蜜意。人们本性中善良美好的那一切不由得激荡和喷薄。很多人常常沉迷在大礼堂中、沉迷在震奋人的情节里、沉迷在杜丘和真尤美的热烈相抱中。

在这样激昂的情绪里、在人性奔放和情意绵绵的环境中i小姐迂回到了她的杜丘、迂回到了她的大春。真尤美被黑熊追到一棵摇摇欲坠树上紧急的瞬间i小姐“啊”了声吓得浑身哆嗦。她不免进入了真尤美的角色,不免与真尤美同命运共呼吸。在真尤美生死悬于一瞬间的惊恐里她身边恰好有一位身强体壮杜丘般的男性。

或许那位男性同样进入了杜丘的角色,在紧急状况下陡生一种侠情,抑或他身边犹如真尤美的姑娘让他顿感怜惜,他一展杜丘的豪情毫不迟疑的伸开臂膀揽住了陷在惊恐里的姑娘,恰到好处的给姑娘以体恤和呵护。炽烫的渴求、深深的感念—两人不由产生杜丘和真尤美般的强力吸引。当两人相依相随步出充满激情的大礼堂杜丘般的男人激荡的说:“太感人、太感人了。我已经看过许多遍了。”i小姐满面红晕声声附和道:“我也看过许多遍了。”不知什么原因两人都有一种难舍难离的感觉,他们不约而同的相约明天再来观看。

他们看了一遍又一遍。两人身临其境悠扬在杜丘和真尤美的炽热情感里、悠扬在美丽的伊甸园中。两人幽幽的缠绵情愫不觉间加深、加热。当真尤美和杜丘不可遏制滚在一起那一刻杜丘般的男人紧紧环抱了身边的“真尤美”。两人早如一对情人不由进入了他们的美好角色。台下的”杜丘””真尤美”一同台上的男女主角进行了灵与肉的相碰相撞。

杜丘般的男人与i小姐在生活中同样进入了杜丘和真尤美的角色。两人的个人状况与影片中的男女主角相距不远。生活中的“杜丘”和”真尤美”年纪差别与影片中的杜丘、真尤美一般。生活中的杜丘同为外来者。他们的感情受人性道德的保护,他们倘若结合同样受法律保护。只不过杜丘般的男人逃荒在这里现在国营饭店打工收入微薄所以对i小姐愧疚难当。愧疚他难得影片里杜丘的伟岸豪爽以及能力。i小姐则庆幸不已的说:“我们何不回到你们的家乡结婚?即便你们那里比较贫瘠但我不嫌弃。”

并非i小姐宁愿受累,即便她对“杜丘”怀有深情。她不怕饥荒情愿和男友奔赴他的家乡只因i小姐在家乡身置烦恼中不堪忍受。她要躲避让其愤懑和抬不起头的生活、要摆脱人们的戳戳点点和嘲弄、摆脱找不到工作和影响婚姻的困境、她要一同梦中情人奔赴轻松生活的家园。

杜丘般的男人如杜丘一样意外的获得了美丽姑娘的青睐。庆幸不已里他隐约察觉到了i小姐困惑的生活环境,察觉到了i小姐很难嫁出门的原因。但他毫不后悔犹如杜丘看重姑娘的美丽和诚挚,犹如杜丘珍惜和尊重喜欢的人那样毫不犹豫的带着他的未婚妻双双回了家乡。

渐渐他们进入了富裕美好的生活。当丈夫的已经西装革履胜过当年影片中杜丘的挺拔雄健。i小姐衣裙飘飘堪比影片里的真尤美。这天丈夫特意给娇妻买了一条淡绿小红花长布裙触景生情的悠悠拂过i小姐兴奋的说:“但愿我的太太犹如你们家乡的美丽女神。”i小姐听罢这话不由怔了那里。

他满怀感念的沉在美好的想象里句句“真的、真的,我的确看到了你们家乡的美丽女神。当年的传说并非人们一厢情愿的假设,并非人们美好的想象,我可以证明。”接着他深情的娓娓道来。原来还在他很小那年从遇涝的家乡逃荒到那个美丽的县城。就在那天早晨和那个路口他看到了那一刻微妙的情景,看到了美丽女神摔在地上以及不该看到的那一切。他崇敬那位大姐的仁厚,体恤美丽姑娘的困宭一直谨守了那天的秘密。

在脚踏车大叔每每“真的、真的”那一刻他很想挺身而出帮大叔证明那些的确真的。但他怕一个逃荒者的话难以让人相信,尤怕他的身份对美丽女神不利以及给那位漂亮的大姐增添烦恼,所以他不能出面证明。可今天他要在娇妻面前告诉她,她的家乡非常美丽,她家乡的乡亲非常善悯。他像当年脚踏车大叔那样满面通红的“真的、真的。”他说:“现在美好的一切怎么难以让人相信啊!”可i小姐却一直怔了那里。杜丘般的男人悠悠拂过他美丽的太太把她紧紧搂在身边。

真当假来假亦真。倘若作者把离奇的生活毫厘不差的展现出来极像胡编乱造,可臆想的情节却绘声绘色。

在这里您非常清楚v姑娘、X青年、i小姐三人当中只有一位与前面的章节吻合。不过您不曾一边看书一边吃饭或打盹的话。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