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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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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在皮更在骨——评粤剧《范蠡献西施》之勇、义、情

 作为“岭南风华·我爱你中国”广东省庆祝建国70周年舞台艺术精品展的节目之一,2019年11月2号晚在广东粤剧艺术中心上演的《范蠡献西施》,让观众和笔者都充分领略到了中国古典四大美人之首——西施的风采和魅力。

西施的历史故事,想来大家都不陌生:春秋战国时期,吴越相战。越王勾践听取“美人计”,耳闻西施之美貌,尤其是有“捧心之美”,于是派人前往苎萝村寻其入宫献给吴王夫差。从经历上看,是一个类似于另一位古代美女王昭君的“美人和亲”故事;但西施的特别之处就在于:在吴越一战,吴国霸业化云烟之后,她最后的下落却是不知所终。后世对此众说纷纭,有的说是沉江而死,有的说是终老山林。她就这样消失在史书记载里,却让民间百姓对她赋予了更加神秘又唯美的浪漫想象:西施在进宫的过程中认识了越国大夫范蠡,彼此互生产生爱慕之意。数年之后,吴国兵败之际,西施得以与范蠡再续前缘,双宿双飞,泛波太湖。后人很多有关西施的艺术作品也大都利用了这样的传说,这部粤剧也是如此。

《范蠡献西施》是粤剧的经典传统戏,其中的“梦会太湖”唱段更是被民间粤剧发烧友们广为传唱。虽然这是个“有情人不能成眷属”的悲剧,但在其悲壮美的背后,笔者却看到了创作者们对“西施”这一美人形象丰富独特的戏剧塑造:西施之美,不独在其之貌,更在其之勇、其之义、其之情。

勇之美

戏一开场的第一个画面是“苎萝美女溪边浣纱”,首个出场的主要人物便是郑旦。这是个美貌能与西施相媲美的女子,但与身边一干浣纱女子的正直骨气不同,她一听说朝廷有人要来选美女献给吴王,便一心想当王妃受恩宠,完全不顾越国人的尊严。编剧设置这样的贪图荣华富贵之辈,很大程度上反衬突出了西施的正义感和使命感。西施与郑旦同时被范蠡选中带入宫中教习,与郑旦的扭捏献媚不同,西施更像是胸怀报国之志的“士”:先击中吴王夫差好女色之“软肋”,投其所好,使其迷倒在“美人温柔乡”里,然后再与回国的越王勾践及越国兵马等人里应外合,一举破吴。

当了吴国王妃的西施,为了把卧薪尝胆的越王勾践放走,偷来了军队调令凭证——虎符。中途却被前来欲杀越国君臣的伍子胥打断,在伍子胥与范蠡正生冲突时,可巧引来了吴王。此时,西施一方面要让吴王相信自己和越国的君臣毫无关联,一方面不能让他发现自己偷了虎符。凭借吴王对自己的宠爱,西施用“为大王备马阅兵”这样的巧语成功搪塞,再加上范蠡献贡品、伯丕进言等“神助攻”和伍子胥“不肯顺王意带兵伐齐”的忤逆,昏庸的吴王最后就这样顺从美人之意,大大方方、毫无顾虑地“放虎归山”:把越王夫妇二人放走了!还顺便约束了伍子胥的兵权!这是剧中吴王在“政治”这盘棋上走错步子的开始,也是越王勾践东山再起的机会源头。剧中将此功劳多半归于西施,虽然从历史角度说,这样的归功过于简单化,但从戏剧本身的艺术性出发,这无疑对西施角色的刻画,是有巨大的深化作用的:随着剧情向前开展,为了越国,她的勇敢无畏、淡定从容等品德,也如同画卷般徐徐展现在观众眼前。

数年以后的一天,伐齐成功的吴王在宫中宴饮,因羡慕吴王对西施赏赐的郑旦,将累积多年的嫉妒爆发:向吴王揭发多年前西施的“偷盗虎符事件”。吴王起先怒召西施觐见,可聪明的西施留了一手:她事先买通了郑旦的贴身陪嫁婢女芷兰,无论死刑拷问,一口咬定是郑旦偷的!再公然拿出虎符来,当廷宣称拿获了赃物。西施此时人赃俱有,再加上逻辑上的“当年事为何不当年揭发”的逼问,实在教头脑简单的郑旦被堵了个哑口无言!而一心沉醉在西施美色的吴王,见了西施,断案的心思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西施发怒、蹙眉颦颦的样子更让他又怜又爱,最后则是将郑旦打入冷宫了事!

《闹庭》这一出,剧情一波三折,戏剧冲突紧凑,看的观众是心惊肉跳,最后总算是观众内心期待的结果:西施占了争宠的上风!这也是美人西施勇敢与智慧得以集中展现的一出,虽然可能也稍有争取专宠、铲除异己的后宫争斗之嫌,但在国家与民族大义面前,观众心里定会有意无意地将此想法冲淡,只为这样外表如此柔弱美丽的女子,留下一个极具戏剧反差的“勇敢之美”的印象。

义之美

最近网络上很火的一句话是:“没有天生的女汉子”;而在《范蠡献西施》这部剧中,美人西施也不是天生勇敢的女子。

如果没有范蠡来选美,她也只是苎萝村里一位普通的妙龄女子,过着溪边浣纱、山中砍柴的平凡安宁日子;如果没有范大夫三年里对她的朝夕调教,她也不会对范蠡动心,最终让自己陷入进退两难的矛盾痛苦之中。

浣沙溪旁初见范蠡时的西施,娇羞腼腆,当听到越国朝廷要选美女献吴宫,她的第一反应是愤怒地拒绝,她内心深处甚至会看不起越国朝廷使用“美人计”的行为,诸侯国间的纷争要靠两国的军队和政治来解决,“献美人”是她所不认同的,她不愿去;范蠡现场一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说服,“凭美色做利剑”的理由成功动摇了西施。她开始坦承“我亦常怀复国仇”,奈何无处施展,现在报国的机会和责任落在自己身上,她愿意勇敢地挑起重担。即使要去国怀乡,要抛弃家乡的众姐妹,要献出自己半生的青春和幸福,她也在所不惜!

“别馆盟心”一折,选进宫的西施在被献给吴王前接受了三年的才艺教习,在与范蠡的朝夕相处中自然渐生爱慕之意。启程吴国前夕,西施用一曲琴歌、一番畅谈与范蠡互诉了衷肠,可现实是残酷的:刚刚来得及互表爱意的两人马上就要面临分手。这样的矛盾,用现代流行语来说就是“在不合适的时间里遇上了合适的人”,这同样会使双方都陷入深深的痛苦中。西施几度动摇,想要维护这段真情,她甚至想过“宁做范大夫的奴婢”,也不要去当吴国王妃!可是此时的西施早已经身不由己、命不由己了,范蠡更是无力改变既定的现实,只能亲手将心爱之人送往吴王的怀里!他们就像历史洪流中并行的两叶扁舟,被迫分手时,他们只能心怀“日后定有重聚机会”的美好心愿:越国破吴终有日,到时候,有情人还能成眷属!

这,便是她的大义。

情之美

剧中的西施,除了史书记载中勇和义的经典“烈女子”形象,创作者们还不忘赋予她普通人该有的“情”:通过民间传说,为西施与范蠡安排了爱情故事。虽然是悲剧性结局,但如此一来,便不显得“假大空”,西施这个形象变得有血有肉、贴近生活但又有超越现实的升华。

西施与范蠡两人分手后,堪堪已是廿载光阴,在“梦会太湖”一折中:真到了越国破吴的那天,太湖水上苦苦寻觅芳人影踪的范蠡,二十载的盼望与牵挂,最终得到的却是西施投水而亡的噩耗!剧中一对有情人在现实中始终不能相会,创作者改变了中国戏剧传统俗套的“大团圆”结局,像汤显祖的《牡丹亭》中杜丽娘和柳梦梅在梦中相会的情节一样,此剧的创作者给西施和范蠡在剧末安排了“梦会”的桥段,将其爱情拔高到了超越现实的浪漫、永恒之境界:太湖云烟深处,朦胧之中范蠡遇见了魂魄化身为逝水神仙的西施,他向西施表达了仍愿与其再续前缘的念头。无奈成为逝水神仙的西施“恨我此身永居水云乡”,今生注定要辜负范蠡的爱,只能“唯待来生偿所望”了!从此芳魂为月魄,常照在范君旁。伊人明月寄相思,范君魂梦绕云端!

西施最后化成神仙前往缥缈的云波深处,这样浪漫唯美的结局处理,一方面将史书中西施去向神秘消失的记载文艺化;另一方面,成就了西施的美人形象,也成就了西施与范蠡这份民间传说的爱情永恒的美。人虽不能相伴,但情意长在,这便是永恒吧!笔者认为,往往是悲剧,才成就了爱情的永恒,爱情的经典,爱情的美!

《范蠡献西施》中,创作团队对西施这个形象算是刻画很成功了!剧中的西施除了有众人皆知的美貌,还被赋予了更多内在的高尚品格。但是,单就当晚的舞台表演来说,笔者还是发现有些不足之处,以下冒昧提出两点,仅供参考。

首先,在“范蠡初见西施劝其入吴”一场戏中,范蠡有句台词:“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这句台词也是古人的话,但却是汉代司马迁在《报任安书》中所说的,西施和范蠡是春秋战国时期的人,他们是如何得知几百年后司马迁在一封私人书信中写下的句子?笔者见识尚浅薄,又或是创作人员认为,这样“穿越”的台词出现在现代戏剧舞台上并无大碍?

其次,在“别馆盟心”中一段西施弹琴的戏里出现“琴筝不分”的问题。舞台上的道具是古琴,演员演绎的手法也明显是古琴式的,但是幕后乐队演奏出来的音乐却显然是古筝的音色,剧本上演员的台词念白也写明了是古筝的乐声。那么这就是一个明显的道具错误问题了,希望下一次的演出,场上可以换上真正的古筝乐器道具。

老实说,作为一个青年大学生的粤剧戏迷,可以看到青年演员成功上演粤剧这出这么经典的传统剧目还是很开心。主演彭庆华(饰范蠡)的表现自是不俗;而饰演西施的梁晓莹,相较于2019年年初的《杨翠喜》,这次的功力和状态明显也有了极大的进步,作为粤剧院近年成长起来的优秀青年演员,未来可期!希望下一次在剧场见面,我们还能有更精彩、更美好的相遇!

(本文首发于《南国红豆》杂志2020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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