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魂辞

◎梅雨

雨，垂下来，千万条绳索

徐徐地，把千丈岩吊了起来

无处不在的潮湿，浸透孤独

体内的一场雨，足足下了一个半月

发霉的心事，难以下咽

用床头灯的温度，烘干失眠的湿度

地板，墙壁淌出泪珠

又汇流另一场雨季，滴答入梦

山路的寂寞，如轻轻成熟的梅子

升起来的寺庙，和一炷清香，缭绕相缠

◎怀念蒲扇

夏天，空调吹出的风

有金属砂粒，摩痛了

窗外的星星

突然想起，发红的竹凉席

铺在弄堂，一丛芭蕉叶

摇动着宁静

外婆摇动着芭蕉扇

墙角的蛐蛐声，扇近

又扇远

月光

拿来一件丝绸薄毯

轻轻地盖好童年

◎断魂辞

清明的骨头患有风湿痛

雨线刺绣出一面酒旗，新培的黄土

垫高经幡的摇动与眼泪的海拔

三炷清香跪到在坟头

与外公对饮，大醉后高喊

土地爷，再来半斤牛肉，二两思念

让外公重回人间，接受苦难

遥指杏花村的牧童

在竹林小径，迷失了食指

断魂的泥路，只记住了去年的趔趄

那双没有着地的脚印，是外婆来过

空了悲伤的蜡烛杯里，盛满纷纷扬扬的雨

在梦里，被南风潮湿了好几回

◎夜深沉

把天空倒扣过来，连同黑夜

云朵流成了河，连同北斗七星

河流里星辰，就成为人间的光耀

舀起一勺墨水，洗尽铅华

夜又深了一层，天空又落下一寸

肮脏与丑陋又躲深了一厘米

七星的光在挣扎，突破

一只白鸟是谁拔出的刀锋

在天与地之间划了一道口子

引领四季，脱去黑色的外袍

不敢做好梦，在梦里又做了好梦

在梦里无法脱身，水墨画仿佛淡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