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触碰

◎不敢触碰

始终不敢碰触，阳光赠与麦子的光芒

外公收割回家，铺在西院的竹晒席上

又是一块麦田，搬出月光，去除潮湿的汗滴

厚茧被麦芒刺破，梦流淌了整片黑夜

挂在板壁的斗笠，蓑衣抖搂出一场微凉的风雨

还有一担竹筐，一把镰刀，与一双芒鞋

金属般麦粒，被一只公鸡啄食

发觉凌晨的啼声有了锅勺碰撞的清脆

外婆的斜襟盘扣，纠正了跑偏路径的风向

一颗麦粒，一两黄金

泥碗没能承受住上天恩赐的重量

默默地，裂开了一寸伤疤，隐隐作痛，不敢碰触

◎我知道

我知道，风藏在树叶里

只要树叶轻轻抖动，风就会掉下来

如果每片叶子动起来，台风就来了

六月的树叶必须绿够三个月，才能叫夏季

把阳光托举在半空，不至于掉下来

砸到蚂蚁的小脑袋，还有刚探出头的爱情

秋天的枯黄已经在启程了

夏天戴久了绿王冠，此时也该摘下来

野久了的风，带领雨水过来，还你清凉

树叶已存了足够的黄金

寄回家，让新梦，与旧梦都做给树根看

树枝上的一只鸟巢风雨飘摇，支撑着乡愁

我知道，如果风全部从树叶里挤出来

就足够演义一场冬天了，而树叶却躲藏了起来

而风却更野，野的肆无忌惮，六亲不认

◎冷却的悲伤

伯母用竹晾衣杆，把月亮

挂上老屋后一棵苦楝树的树梢

被风摇晃成白灯笼，滴下

一颗白色的眼泪

在黑瓦间洇开，顺着屋檐滴下

小院湿漉漉一片

整个小村浸泡得发软，发冷

进村的土路成了水路，跛脚的大伯

摇晃着赶回家里

伯母回堂屋，点燃白蜡烛

替代眼泪与悲伤

撩起腰间的围裙，擦擦手，为伯父准备早餐

◎灯与光

黑夜是丑陋者的棉被

白雪是肮脏者的粉底

高楼的窗户次第开出花朵

我的体内裂开了一条缝隙

有光如刀锋，切割黑夜

灵魂提着灯笼

与坟地里的鬼火起舞

飞蛾撞破爱情，碎成了光芒

刺痛良心

路灯杆摇晃掉依靠着的风

光被一丝丝地拔出来

车灯伸出来触角

贪婪的舔食黑色的蛋糕

梦想瘦弱成一条虫，爬向窨井盖

所有的光都被一道闪电撕裂

◎热爱死亡

死亡是蜂蜜，越来越多的槐花

都被雪花领走了，群山相互爱恋着

天空脱去外衣，，只有枯黄

才能向地球赎罪，月亮学会了沉思

饮尽黑夜里的黑，倒出黎明的孤独

一群鸟排列成鼓槌，擂响夕阳的锣

每朵云都是眼泪与悲伤的结石

择去生活里一切色彩，只留下黑与白

连灰色也不要，去亲吻乌鸦的红唇

敲开小溪的骨髓，去搂紧亲人的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