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绿点、两个绿点、三个绿点,慢慢地绿点连成了绿线,最后绿线网成了碧绿色的光网,闪耀着如同夜空中繁星般的光芒。成群结队,飞舞在路边的灌木丛中,有的在嘻嘻打闹追逐同伴,有的飞累了短暂地停留在狼牙刺的叶子上,小小的叶子几乎被萤火虫占满,就连支撑叶子的茎都被压弯了下来,淡淡的荧光把绿色的狼牙刺叶子照出了别具一格的颜色。许是为了争风,草丛里的蛐蛐还有不知名的虫儿为了刷自身存在感,扯着嗓子吱吱、啾啾此起彼伏地叫个不停。被烈日炙烤了一天的叶子此刻在夜晚的凉风中尽情地舒展开来,像是沐浴在水中的美人,伴随着凉风肆意飘荡。其实舒展的不只是动植物,还有同样被太阳炙烤了一天的人群。
暮色渐起的时候,活跃的不仅仅是灌木丛上飞来飞去的萤火虫和灌木从中扯着嗓子唱歌的虫儿,还有那在房子躲了一天太阳的小孩。小孩子总是活泼好动的,对于新鲜的事务尤其是晚上闪闪发亮的萤火虫充满了好奇,为了一探究竟,三五成群的组成一堆捕捉。看着同村小伙伴,按耐不住心中疯玩的躁动,于是带着比我小两岁的妹妹也加入了捕获萤火虫的队伍里。萤火虫是很好抓的,比起蝉、蝴蝶来好抓多了,一方面是萤火虫飞得慢、飞的低:另一方面萤火虫飞不了太远就要停到灌木的叶子上,这就给我们这些小娃提供了很好地捕捉机会,手快的话在萤火虫飞行的过程中就可以把它捉到手。捉到的萤火虫装到透明的玻璃瓶中,挂在腰上,在黑夜里格外明亮。不知道是军哥还是伟哥第一个将萤火虫挤在额头,虽然萤火中死了,可是额头上依然散发着黄绿色的荧光,好似开了第三只眼睛般,格外的炫酷。我们纷纷效仿,不一会儿我们头上都闪起了黄绿色的荧光,因为妹妹还小,看着我们额头闪耀的荧光,怯怯的拉着我的袖子,我赶紧从透明的玻璃瓶中挑出一只发光最亮的萤火虫向她的额头揉去,一下子她成了我们这群小孩中最亮的萤火虫,黄绿色的荧光照耀着她漆黑的大眼睛,漆黑、明亮比北极星的光芒明亮多了,只是这样明亮的眼睛在后来人生道路上我再也没有见过了,她也没有了。
人类的攀比其实从小孩子就开始了,我们一边抓萤火虫一边比赛看谁抓得多,协商好等抓完萤火虫一起去学校的大场里放生,最后伟哥抓了二十九只萤火虫,当之无愧的成了我们比赛的冠军。带着冠军的兴奋,伟哥一路招呼我们来到了学校的大场,其实大场只是我们村大人的叫法,是我们学校前的一个麦场,村子没有几个麦场,所以大多数人都扎堆在这里撵麦子,麦子撵完后成堆的麦草堆成了我们捉迷藏最好的地方,不知是谁提议等一下放完萤火虫我们一起在大场捉迷藏,大家都附和着说好。因为伟哥是捉萤火虫的冠军,所以在伟哥三、二、一的口号中我们一起揭开了手中玻璃瓶的盖子,登时一片黄绿色的荧光把我们笼罩,荧光中闪耀着我们漆黑而明亮的双眸,这一瞬间我们仿佛被满天繁星所覆盖,忘记了自己、忘却了明天又要离家的愁思。
慢慢的,随着年龄的增长,外出上学,再后来毕业工作等等一系列人生轨迹让我离故乡越来越远,甚至故乡的萤火虫都成为我封存在记忆长河中的一朵浪花,直到无意间翻阅国家地理杂志,看到了有关萤火虫的专刊,在阅读别人和萤火虫的故事中,那被我淹没在记忆长河中的小小浪花才得以重新被我唤醒。沉下心来,一个人静静的想一想,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增加,心性的成熟我们慢慢的变了,再也不是那个在大场漫天萤火虫光雨中眼角发光的小孩了。岁月消磨我们眼中的光芒,我们可叹又可悲的发现我们都活成了曾鄙弃的样子,慢慢的身上的刺越长越厚、越长越长,刺伤着一切靠近我们的人,善意的人、恶意的人都被我们肆无忌惮的所中伤。我们渐渐活成了最可悲的人,故乡放不下肉身,城市容不下灵魂,其实故乡之所以是为故乡,无关山,无关水,而是故乡的人。可在城市快节奏生活对农村的辐射下,手机碎片化肆意分割着乡民的时间与情感,低速恶趣味的社交软件与平台锈蚀着她们淳朴的灵魂,故乡的人也早已如同紧闭的大门般关上了自己的心门,山依然是那个山,水依旧是那条河,人早已不是故乡人呀!只剩下大平山孤零零的,静静地看着我们!
故乡的萤火虫,今晚你会不会带着黄绿色的荧光,飞到我的梦里呢?好想再见见满天的萤火虫光雨和那些漆黑的双眸。
杨霏霏
2019年12月16日凌晨成文于杨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