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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庆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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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埃里的低吟》(组诗)
《交通路80号记事》
白牛巷往南,路过三个路口
有天晚上我路过那里
门口蹲着一个中年男人
他双手抱头,掩面而泣
我站在树荫下,不敢打扰他
一个男人的哭声是多么可怕
就连高原的风也变得沉默
他身后的路灯只为他一个人亮着
昏黄的光亮照在他的身上
人世间又多了一个悲伤的人
《访宝通寺》
气温居高不下,空气中弥漫焦躁
寻着指示走到宝通寺
古木参天,野鸟栖于林中
它们比人幸福,可以听着梵音打坐
法国梧桐宽大的叶片落下
我的影子被遮住一角
石刻的文字无人欣赏
紧闭的禅房中传出木鱼声
我凑近耳朵,想听个究竟
无奈凡心太重,听不懂佛语
幸好心怀坦荡,不惧鬼神
未追上晨钟,赶上了暮鼓
从侧门出来,又融入人流如织的街头
《山林小记》
去岳阳的路上,经过一个山谷
两旁林木葱郁,路边开满了野花
平整的泥路上鲜有车辆
这该是人迹罕至的地方
我们一路欣赏风景,一路闲谈
讲述着城市高楼扩建和乡村的消失
那些吆喝的货郎不见了
那些换东西的挑夫不见了
村里的年轻人也不见了
行到水边,有一座瓦房
老妇人在屋前喂鸡,她手里的竹竿
敲打着这片被遗忘的故地
《唢呐艺术》
先从声音开始死去
继而是子女的哭声
最后是亲朋的劝慰
死被安排得井然有序
道士在院落里念经
乡村乐队合奏亡灵曲
我看着眼前热闹的场景
无法和死亡联系
日落,夜深,人归,风过
独坐于棺木旁侧
香炉里的香一点点燃烬
这个过程像极了一生
那时我不懂生死
误以为死亡只是睡觉
看着漆黑的棺木,回想亡人的模样
她有些泼辣,干活卖力
儿子不成器,进了传销
那个夏夜很热
我记住死亡是冷的
《采石场》
用凿子和錾子劈开山的身体
在靠近它心脏的位置支起机器
拉来电线,运来砖块
房屋就地而起
从那以后,货车从未断绝
他们运走山的身体
石头在机器的重压下粉碎
白色的粉末在空中乱舞
夜晚的昏黄灯光下,男人们
坦胸漏乳,谈论家中妻儿
这山饱经摧残,这人又何尝不是
几年后采石场倒闭
男人们又去了另一座山
他们挥舞着膀子
在坚硬的石头中寻找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