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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州文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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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1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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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敏 :最爱我的那个男人

胡敏:最爱我的那个男人

小时候,“父亲”的概念在我的记忆里其实很模糊,因为工作原因,爸爸常年出差在外,我从小跟着外婆一起长大。印象中,我从来没有搂过爸爸的脖子,或者赖在爸爸怀里撒娇,很多年来,我跟爸爸之间保持着一种若即若离的距离。我习惯了没有他的日子,他回家的时间反而让我觉得很不自在。

可即便如此,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爸爸是个好人。爸爸在水利工程局工作,那时候他是分局领导,逢年过节上门送礼的人不在少数,爸爸几乎一概婉拒,可遇到真正有困难的职工,爸爸总是主动帮忙。他曾说他收到的最有价值的“贿赂”,是一位困难职工亲手包的一袋饺子。记得局电视台那几年连续亏损,眼看维持不下去,关键时刻爸爸被委以重任,他查找源头,分析原因,终于找到症结所在。在离任的时候,电视台不仅扭亏为盈,还盈利好几百万。很多人一开始骂爸爸不近人情,甚至说他铁公鸡,多年以后,那些人都充满感激。爸爸退休以后,有人戏谑说:“你为共产党干了一辈子,到现在退休了依然是两袖清风”,爸爸一本正经的说:“工程项目我大笔一挥,随随便便几百万,可我不能干这事儿,正因为如此,退休以后我才能睡得着。”那一刻我觉得爸爸超酷的。每次听到别人夸赞他,我都觉得特别骄傲,那是我的爸爸啊。所以,小学开始,每次作文里只要出现《我最崇拜的人》之类的题目,我都会写我爸爸,为此老妈没有少吃醋。

爸爸是严厉的,他从来没有打骂过我,可是他只要一瞪眼,我就害怕得掉眼泪。从小到大不管我学习上取得了优异的成绩,还是工作上有了新的进展,他都不会夸奖我,总是一副冷冷淡淡事不关己的样子。我多渴望他能摸摸我的头,给我一些鼓励。记得小学的时候,有一次学校组织文艺汇演,要求在家化好妆再集合。因为爸爸一直不允许我涂脂抹粉,所以我不敢跟他说,趁爸爸妈妈上班走了,我偷偷拿来妈妈买的紫罗兰粉一个劲儿的往脸上抹……。去学校的路上偏偏遇见了爸爸,看着我脸上厚厚的一层粉,爸爸狠狠的教训了我。

一直觉得爸爸不够爱我,一直认为父亲的形象本来就该是严肃的,不可靠近的。直到有一天,爸爸单位的同事来家里,无意中对我说起:“你是你爸爸的骄傲,他对我们下属从来都不苟言笑,可是,每次提起你,他都眉飞色舞,说他有个乖巧的女儿”。那是第一次,我的心里有了确定的答案,从那一刻起,我开始学着理解爸爸的爱,那是另一种无言的表达。

记不得从什么时候开始,爸爸迷上了古玩,每到一座城市,他都会去搜集那座城市的历史,然后把它们带回家。收集古玩是一件特别费钱的事,而且鲜有真品。爸爸一直担心我不能理解,可是我从一开始就很理解他。我知道爸爸并不是指望有一天能靠着它们发财致富,我也不会怪他把每个月仅有的工资花在了那些无用的瓶瓶罐罐上而不给我更多的零花钱。我知道这是他心灵的寄托。每次放假回家,爸爸都会把他新淘到的“宝贝”一件一件拿出来给我看,如数家珍,那喜爱的表情就像一个孩子得到了心爱的礼物,有着无限的怜爱和满足。爸爸告诉我,古玩里蕴藏着历史,而读史使人明志。

那个夏天,在我的记忆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迹。那天,晚饭后爸爸就迫不及待的把他新淘来的宝贝拿出来让我看,我看到爸爸坐在桌边,戴着一副老花镜,认真的擦拭着附着在瓷瓶上的尘土,那一刻,我的眼泪不可抑制。那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面对爸爸的苍老,那么震撼。爸爸一直是我心中的英雄,总以为就算地老天荒爸爸也永远都会是那副意气风发的样子,可那个高大的不可一世的爸爸,怎么突然就老了呢?心酸的感觉漂洋过海。忽然间认识到自己真的长大了,而陪着我长大的人却慢慢的变老了。这些年,我对爸爸的关注太少太少,以至于他什么时候添了几丝白发,我竟然不知道。轻轻地坐在爸爸身边,拿起一片纸巾,帮着他一起擦拭灰尘。没有言语,只有无尽的爱在心间流淌。

后来,当我决定要远嫁的时候,爸爸成了这个世界上最反对的人,为此我们之间经历了长达半年的抗争,我觉得爸爸太强势,爸爸觉得我不懂事。很多事情在我年少的时候我并不能理解,当我结了婚,做了妈妈,我才一点一点读懂为人父母的心,他是舍不得我离开他,也怕我受委屈。别看爸爸对我向来没个笑脸,可是见了两个外孙就是另外一副模样了。骑在他背上,挠他的耳朵……这些我小时候渴望做却不敢做的事,我的一双儿女都替我完成了。而爸爸呢,不仅不恼,反而好像乐得眉毛都在笑。爸爸时常寄一些家乡的特产给我,有时候运费比东西本身的价值还要贵。而且路途遥远,经常寄过来的时候,东西已经全部烂掉了。每一次看着一堆堆烂掉的水果,我都难过得想哭,不是心疼东西,我是心疼爸爸那颗牵挂女儿的心。三十好几的人了,还被爸爸妈妈像小孩子一样宠着,生怕吃不好过不好,可我对父母,又付出了些什么,想想真是很惭愧。

每一种爱,都有不同的表达方式。妈妈的爱细腻,柔软,体现在衣食住行嘘寒问暖,而爸爸的爱,是不管你走到哪里,不管你遇到什么挫折,你都不会害怕。常常觉得爸爸的身影如同一颗沉稳的大树,包容我所有的心思。沉默中有思索,也有无言的奉献。爸爸给予我更多的,是一种力量,激励着我不断前行。

爸爸最好的朋友跟我说:“你知道为什么你爸爸60多岁了依然还在打拼?为什么他要参加户外俱乐部每个周末去爬山?因为他说过,只要他在一天,你的日子就会好过一点”。这句话让我在清冷的街边瞬间泪如雨下。远嫁的女儿第一次有了些许的后悔。

新年将至,再远的路也要回家。

盼望寒风渐变温柔,爸爸是好人,时光啊,请你善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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