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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州文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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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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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永:油坊村记忆

 闫永:油坊村记忆

我生长的地方,在黄河入陕的第一个村落,叫油坊村。村子比较周正,它的东北面环绕着日夜奔流的黄河,向西背靠着连绵起伏的群山,怀前是一小片肥沃的平原,村民们在这里春种秋收,夏锄冬藏,年年岁岁过着自给自足的农耕生活。

村里住户一家挨着一家,分为王、李、郭、闫四个家族,共一百来口人,其中王家和李家是两个大姓家族,郭家和我家是属于外来户。

村里最早的建筑是王家大院和老油坊,王家大院紧靠黄河,是一座格局规整、气势讲究的四合院,又叫望河楼,书房的正门朝河开着,伏案勤读的人们疲倦时起身开门远望,便可饱览波涛起伏、山峦连绵,心胸豁然开朗。油坊紧靠着王家大院修建,占村落的四分之一,是一个当时周边规模较大的纯手工作坊,据说是在清咸丰年间修建而成。村名由油坊得名,一直保留至今。王、李两姓人家一直繁衍生息在这片土地上,与后来我们郭、闫两家聚居守望,使村里的“人气儿”从未低落。

村落的巷口、角落的名字也很亲切朴素,靠东的叫东合浪,靠西的叫西合浪。合浪是府谷的方言,也就是小巷子的意思。村前的一片小平原叫南大地,村后不远处的低洼地种有几棵花果树,叫树渠。村东较高的地方是抽水的灌站,叫码头圪垯,村西王家油坊的房子上用青石彻起的方塔,用来压油梁,加重份量,人们叫泰山拐子。人们挑水的路叫井坡路,水井叫御井泉,泉水清冽甘甜,不曾干涸,据说康熙皇帝西征路过时驻足饮用,甘甜无比,因此得名。因水质好,现在邻村的人们自己做酒、做醋、做豆腐都去拉水,不用自家的自来水。这些地名,不须深思其意,如同世代生活于此的人们,简单率真,单纯朴实。

小的时候,每年深秋,大人们在油坊大院开始筛选和晾晒油籽,用几口油明油明的大锅烘炒油籽,耙子是专门制做的,正好在锅里翻搅。然后,大人们把炒熟的油籽搬运到碾房,我们孩子放学后也常常做装口袋等营生。碾房里有个一人高的碾子,把驴眼蒙上,拉动碾子,压碎油籽。由于压碎的油籽已经炒熟,我们娃娃们常想拿回去拌饭。十爷负责这项活计,常常用旧报纸分成小包,让我们揣在怀里,这是对我们帮大人做营生的奖赏。十爷排行王家老十,村里辈分较大,是一位忠厚、善良的农民,由于解放前王家是地主,境况较好,粗通琴、棋、书、画等。我的象棋、毛笔字入门都是十爷教的,他是我的启蒙老师。现在我回去,来到十爷家,十娘就拿出棋来,我们边下边聊,十分惬意,像回到了儿时。八十多岁的老人身体依然强健,我想,这应该得益于老人家勤劳善良的天性吧。

压碎的油籽,搬运到油坊,用几口大锅蒸,热气腾腾,这也是我们冬季常取暖玩耍的地方。油脂蒸好后,然后散倒在明油油的青石板上,大人用草绳围成垛、夯实,放在油梁后部的下端。油梁长约八九米,前细后粗,粗的地方由两三个人合抱,利用杠杆原理,前面需两个大后生,都是村里最有力气的人,常常是二后生和宝儿叔,在铺有台阶的石板上扛着椽子使劲绞起油梁,椽子都油油的。然后放松,油垛在油梁和“泰山”的压力下,从垛子中“滋滋”涌出的油,顺着青石槽缓缓地流入下面的油瓮。房子光线较暗,炕炉里的火苗摇曳着,亮黄亮黄的油一闪一闪,晶莹剔透,满家弥漫着油的香味,大人们有的坐在火炕上,有的蹲在地上,拉着话,抽着烟,谈着今年的收成,憧憬着来年的丰收,孩子们围成一圈,尽情地玩耍着游戏。

后来,我外出读书,参加了工作,在县城安家定居,父母也搬入了县城,告别了相守大半辈子的村庄。如今偶尔回趟村里,在村前村后转一转,看一看,岁月洗礼过的王家大院、废弃的油坊、古旧的井坡路,常常唤起我儿时的记忆,那宁静的村庄,那纯朴的村民,那悠闲的童年,心里的那份眷恋总是愈来愈深,愈来愈沉……

作者简介:闫永,乡村后代,衙门当差,已过不惑之年,尚无惊人之业,喜弄文字,聊以自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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