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可真是个急性子,风急,雨骤,花草树木,鱼蚁鸟兽,都急不可耐。在你还没来得及换下冬衣,它们就抢先一步,与你撞了个满怀。
三月的春阳,不烈,但是倔。它像一只黄色的母鸡,啄破蛋壳般,反复啄开那些枯木和荒芜一冬的土地。不论是树的嫩芽,还是草的幼苗,都像一群蓬勃的鸡仔子,争先恐后戳破树皮,钻出地皮,想在春天里争得一席之地。
春风一吹,仿佛浑身挂满了叮铛作响的小银铃。一摇,唤醒了冬眠的冰川,唤醒了做梦的深山;再摇,使一树一树的花张开了惺忪的睡眼,吸引一只一只矮脚云雀纵喉歌唱。沐浴过春风的人们,像一只只勤快的蝴蝶,在大街小巷,传播温暖的讯息和好天气。
我的笔尖,落在纸上,像蜜蜂落在花朵,用四两拨千斤的力度,对春天展开一场盛大的叙述。
春回长安
三月的雨,像白居易的笔,将衣袖一挥就完成长安城的换季,耳目一新。
我喜欢三月,万物生长,疾驰而又明亮。春风,像火柴,哧地就划亮了枯树枝头的万千花朵,哧地就划亮了被冰雪覆盖过的山坡。春风,穿膛而过,我的肉体,我的骨骼,在消融,也在流淌。
我嫉妒三月的河,岸边的一排垂柳为你发青,争相成为你眼中的倒影。三两只白鹅,一群野鸭,企图了解你内心的波澜,一圈圈越扩越大的波纹,像河面绿晕的酒窝。
三月的大地,像我可爱的女儿,吐出五颜六色的舌头,舔舐着春天美好又短暂的光阴。蘸着流水,在桃花上写一封长信,在信中告诉多年后的王安忆雯,她爸爸像一只蜜蜂,正在跌进一朵粉色的陷阱。
三月黄昏
春天的黄昏,从一个水果摊开始弥漫,那个皮肤黝黑,嗓门粗犷的老板娘喊:菠萝,草莓,哈密瓜……她将这些光鲜亮丽的名字每喊一遍,天就变暗一些。即使不买,我也要驻足片刻,她为我带来了,冬天缺失已久的心跳和新鲜感。
西安的三月,没有了料峭寒意。每个不加班的日子,我都喜欢披着黄昏的风衣,在路边的杏花树下闭目走神,用耳膜捕捉一朵花绽放的声音;或惊奇地打量一朵含苞待放的白玉兰,看她如何被一只隐形的白鸟,拱破柔软的“蛋壳”。我一直不敢看,满树的白花,思念会像雪崩,扑面而来。
今年,新认识了一种名字很洋气的花,叫紫叶李。如果哪天西下的夕阳,在远处的楼顶打了个盹,而你正好坐在粉白色的花海中,吹着暖风,看鸽群盘旋在天空。你也肯定会发出我有过的疑问:这是不是神的某种暗示?
三月黄昏,像一首短而精致的小诗。在我意犹未尽时,花瓣突然就落了一地,触目惊心,总像是提醒我,春光易逝。我想做一个手艺精湛的工匠,将世间美好事物雕刻在心上。
—作者简介—
王磊,生于1990年8月,现居西安。诗歌散见于《诗刊》《延河》《诗歌月刊》《中国诗歌》《扬子江诗刊》《延安文学》《星星诗刊》《散文诗》《中国新诗》等文学期刊,入选《中国2016年度诗歌精选》《2015-2016中国新诗年鉴》《2013中国新诗排行榜》等多种选本。著有诗集《鸟日子与诗生活》《多余的悲伤》《像鸟儿的女孩飞走了》。主编《陕西省90后诗歌选之十二生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