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州文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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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来自农村的孩子，在我的同龄人当中也许有很大一部分人也是来自农村，不能否认有一部分即使真的来自农村，但生活水平也远远高于我。村里的落后条件，造就了村子里一度贫穷的根基，在我的童年里，只有干不完的农活和吃不完的苦。上学没有课本，没有足够的作业本子可以写字，更没有什么课外书籍和彩笔……甚至没有开学和假期之分，即使在学校念书，家里随时需要就得回去当苦力，村里的很多孩子小学还没有上完就外出打工。在那样的环境下，贫穷不仅是物质的缺乏，也限制了人们的思维，很多父母只相信读书是没有用的，尤其女孩子一般是不让上学的，觉得只要让男孩子念书就行，女孩子反正以后要嫁人的，重男轻女的思维根深蒂固。我的父亲是过去的知识分子，思想不禁锢，对女儿不轻视，母亲虽然没有文化，但也很重视我们的学习，只是条件有限，一家人能解决了温饱真的已经很不错了，还依然坚持让我们上学。
记得上小学五年级时，其它村都是用电灯照明，家里都有彩电，甚至还有其他一些电器，那年我们村刚架上电，即便是这样，我们从不自卑，而是给一直用电灯照明的孩子炫耀我们家也可以用电灯照明了，现在觉得很可笑。在学校住校的那段日子，校园里有开放式的电视房，放学后可以供我们看一个小时，同学们都喜欢看青春偶像剧，在十分钟的广告期间，屋子里的同学大都去玩了，只剩我们村的几个孩子看广告，而且觉得广告很精彩，看的津津有味，让别人当白痴一样对待，我们还乐在其中。小学就那样浑浑噩噩过去了，课本上的知识没有学到太多，更多的是知道了自己和别人的差距有多大。
六年级到初中三年都是在同一个镇子里上完学的，离家比较远，是住校，一个星期或者两个星期可以回一次家。当时人们的生活水平在慢慢提高，每天能看到很多同学不吃灶上的饭，拿着父母给的零花钱乱买吃的、喝的、玩的……在我看来，那是浪费父母的血汗钱。每个星期父母也会给我和妹妹拿一些零花钱，但是我们从来舍不得花，妹妹当时太小，看到别的同学吃零食会忍不住羡慕，纵使再怎么舍不得我也会把一小部分零花钱拿来买一点零食给妹妹吃，零食虽然很少，但是妹妹总不忘记分享一点给我，害怕别人看见那么寒颤的零食，也为了挡住夏天烈日的太阳和冬天刺骨的寒风，就偷偷的在一个拐角处用身体挡住别人的视线，就剩属于我们两个的小空间，吃着笑着，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直到慢慢吃完为止，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才会离开。当时虽然很穷，我们姐妹的感情很好，吃什么也不会忘记给对方分一点，有这样的姐妹，想想也觉得很幸福，就像三月的阳光缓缓地照在身上，很温暖。现在也是如此，我们的感情一直加热升温，不会因为相互有了家庭就忽略谁。但愿我的孩子们也能像我们一样，不管贫穷还是富裕，一起经历，一起成长。
当时学校开了两等灶：一等灶和二等灶，一等灶每天吃的是白面馒头和大米饭，二等灶每天吃的是黄米饭和土豆粥，当然，上一等灶的同学灶费会贵一点。为了给家里节省花销，我和两个妹妹上的是二等灶，学校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有一些学生家里条件确实好，吃不下黄米饭和土豆粥，倒在校园院子的各个角落，不仅浪费了粮食还污染了环境，搞得校园的卫生极其不好打扫。
说实话，看到一等灶的舍友碗里吃的大米饭，打心底里羡慕，一边吃着自己碗里的，看着别人碗里的，恨不得自己也吃一口，有些饭量小的同学，吃不完也会给周围的同学分一点，所以每天吃饭的时候，上一等灶同学的周围挤满了人，就盼着谁不吃了，或者吃不完了，能不能给自己分点，但是那样的概率小之又小，可同学们还是不会放弃，每天就那样等着，要是真的能吃上那么一小口，那感觉像蜜一样甜在骨里，乐在心里。
那时候的孩子不但思想很单纯，还很傻。总以为考第一名的学生不用吃饭也不会饿的；总以为老师和校长是可以解决所有问题的；总以为教师子女是没有烦恼的……这一系列的想法出来之后，更可笑的事就慢慢开始上演。当时我们班有个男同学是学霸，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因为以前的第一名不是固定的，所以其他班很多同学都好奇，慢慢对这名同学开始关注。我们吃饭都在一个大帐篷里面进行，帐篷只有顶是封着的，其余是露天的。
冬天像一位美丽、高贵、矜持的少女，舞动着她那神秘的面纱，送来阵阵凛冽的寒风，帐篷被刺骨的风刮的直响，上下起伏，饭蓬里一片混乱，同学们缩着脖子，冷的手也伸不出来，浑身打着寒颤直跺脚，艰难地端着碗，为了赶紧吃完不让继续冻着，也为了节省时间，等把饭分好，有些同学就已经吃完了，先分米饭就先吃米饭，先分菜就先吃菜，分完就几乎吃完了，那时只是为了填饱肚子，饭的油水不大，米饭和菜除了颜色、种类是一个味道，所以单独吃和混着吃没啥差别，考第一名的同学当然也是一边分，一边吃，分完就吃完了，而且比别人吃的更快，早早就坐到了教室，所以好多同学以为第一名是不用吃饭也不会饿的，其实好多同学也是这样吃完的，只是没有更多的人关注罢了。再后来，为了弄清楚学霸究竟是真不吃饭还是假不吃饭，到了饭点，学霸班的饭盆跟前被围得水泄不通，把学霸真的吓傻了，之后的几天里，学霸都是到宿舍吃饭的，有时也会不吃，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这件事总算平静了下来。当时真的很苦，但是过去了就不觉得苦了，那些年是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美好记忆。
上了高中，一场军训彻底摧毁了我那颗坚强的心。高中不在市区，军训的场地在荒郊野外，距离校园也有好几公里的路程，这段路程必须要跑着完成，跑的速度太快，后面的同学踩到了我的鞋，由于鞋的质量差，再这么一折腾，鞋底和鞋面彻底分家了，眼看同学们都走了，我一个人在马路上拿着鞋原地打转，心里的无奈与难过无人能懂。赤着脚也得继续跑，破的鞋也不能丢，因为再没有鞋了。一天的军训我就穿着用草绳绑好的鞋子应付着，脚会不时地踩在地面，虽然是秋季，但太阳的温度一点也不亚于夏天，依然很毒辣，热火烧身。秋季的杂草虽然已经枯萎，但很硬，不像夏天那么柔软，踩上去很扎脚，尽管赤着脚，教官也会不停地让搓扭着：向右转，向左转……不知道脚有多难受，也不敢和老师请假。当时心里的想法多之又多，生怕别人笑话。心想：怎样才能不让同学们看到我的脚，想着想着就会转错方向，又是一顿挨揍，引来同学们异样的目光。也许当时班里的同学只有我能受得了这样的痛，因为对我而言，其实还是可以坚持的，因为在家去山上割草也是这样的，因为鞋子大小不合适一下就掉了，为了省时省事，就干脆把鞋子脱了，这样也没少受伤，经常被镰刀割伤，或者被刺扎到，有时也会踩到蝎子和蜜蜂。
同学们都是来自四面八方，谁也不认识谁，虽然是第一天军训，但经过前一天晚上的相处，深知她们是有家底的孩子，衣着打扮都是高档次的，再看看自己，和别人格格不入，一想到这心底那种自卑不由而生。
记得一次计算机课，老师讲完课布置了任务，让同学们各自完成，当老师检查时，一节课完了我的电脑居然还没有开机，老师问道情况时，我既害怕又着急地说：“电脑坏了。”没想到老师只用一秒钟就开机了，而且我很用心地看着，但还是没看清是怎么开的，心想：“下节课我还是不会开呀。”当屏幕亮的那一刻，光直接照射在我的脸上，顿时同学们的目光都投向了我，当时脸瞬间红了，而且很烫，感觉干了什么丢人事一样，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也许还有一部分同学和我一样，我幸运的被老师看见，促使了我继续学习的动力，为了不让同样的事情发生，周末我就去网吧学习了几个小时。其实我的邻桌玩电脑是一把一的高手，因为他家从小就有电脑，而且各种功能都略懂一二，开机对他来说就是小菜一碟，闭着眼睛都能完成的，但我就是不敢问，害怕别人说我啥也不会，只是看着他神一样的操作，心里偷偷地羡慕着，在文化课方面我绝对远远的把他比下去，我就这点自信，但是在这信息技术不断发展的时代，自己居然弱到极点，实属不应该啊，如今我居然把当时的不会和不知道当成“炫耀”的资本。我记得一次中期考试，班里的一个同学化学考了100分，全校第一，我考了96分，虽然不是全校第二，但在班里是第二，可班里的同学唯独记着这个第一的名字，把我却忽略了，到现在为止，我经常和我的同桌说起这事，不是愤愤不平，而是得意洋洋，虽然没有被同学们记住，但心里暗暗高兴自己还是有点能耐的。
像我这样家境的人能摸到大学的门槛，坚持完成了学业，实属是幸运。后来进入到社会，一路也是磕磕绊绊，布满荆棘，寸步难行，找不到一个像样的工作。在这个社会，不要说你学历多高，长得多漂亮，干的多出色，没有雄厚的家庭实力，没有很好的锻炼平台，没有足够施展的空间，哪怕不吃不喝，不休不眠的往死里干，一样被社会淘汰。在农村，不乏有很多优越家庭的孩子，在踏入社会后，也是越混越差，何况是我。
这最基本的原因就是：一场高考，把一些农村的穷孩子和一些繁华城市的有钱孩子聚在了一个宿舍，吃一个食堂，在一样明亮的教室里读书，让我们产生了一种你我都差不多的感觉，但事实不是这样的。
记得大一放国庆假，一部分同学提前预定了飞往北京的机票，准备了七天的旅行计划，而我还在考虑回家的费用怎么样最便宜。其实，这个假期对于我而言无疑是一道难题，如果不放国庆假，我还照样和平时一样，可以与同学们一起上课，一起用餐，一起玩耍……但是放假，深深的把我难住了。我不知道该回家还是该留校，因为我早早就计算好了回一次家的花费，思考再三决定不回。因为留校还可以做兼职，不但不用花钱，还能赚钱。但是那次我没有做兼职，而是和我的一个舍友跟着去了另一个舍友家，本来我不想去的，但是她们家在杨凌，我很想看看传说中农林科技大学真实的模样，就决定去了。她们家种了很多玉米，我们白天帮忙搬玉米，晚上舍友给我们做她最拿手的裤带面和各种特色面食，有时也会抽时间带我们去市中心转转，然后躺在一望无垠的农田里一起聊天，一起看秋日的风景。其实这才是我要的假期，既充实，又愉悦。
西安是一座古老的城市，也是最繁华的城市。在我小时候就有一个梦，想着要是我能考上大学，我一定把西安的各个景点看个遍，谁知，梦想是需要金钱来实现的。对着窗口那一张张彩色硬纸板上的数字，我惊呆了，一遍又一遍地思考，最终还是舍不得在别人看来很便宜的一张门票拿到手。因为对于我而言，真的太贵了，看到有游客不但进到了景点里面，还玩各种自费的游戏，我只能和同伴一次次遗憾地离开。后来，有人聊起哪里哪里景点的时候，生怕自尊心受到伤害的我，虚伪的跟着别人描述的情景侃侃地交谈着，假装自己也去过。
这些经历一路伴着我慢慢成长，也就是因为这些，我更加珍惜生活的来之不易，在贫穷与辛酸的生活中让我渐渐懂得“父母之恩大于天”的道理。贫穷不是可耻的，贫穷也不是罪，它让我明白努力学习才是人生的方向，站得高才能望得远，它让那些无知的少年很小就读懂了诗和远方。
作者简介：折玉霞，榆林市作家协会会员，府谷县作家协会、诗词学会会员。作品散见于《陕北》《府州文苑》《府谷文艺》《米》《府谷电大》《府谷诗刊》等刊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