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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飞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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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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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一榆

1

   好像,东西越旧才会越有温度。

   李一榆的童年就在弄堂口的李家台门里度过,铺满青石板的天井,长满青苔藓的石墙,穿过弄堂无止尽的风,风里还会带着淡淡的黄酒气息。

  “如果,等我老了,能临水而居,卧水而眠,听水声橹声那该多好。”李一榆不止一次跟她的朋友说这句话。

  “现在这里的房价两万一平。不然,你把你奶奶家的拆迁款拿出来,然后重新再这里买一个房子?你妈估计要被你气死!”夏之林嘲笑着。

  李一榆没有辩解,但只要能够买回这里的记忆,李一榆是愿意的。

  记忆。

  对,记忆。关于李家台门的记忆,关于那个叫罗罗男孩子的记忆。

  李一榆向好多邻居打听过那个总穿着蓝色灯芯绒裤的叫罗罗的男孩子到底是谁, 老人们也记不清楚了。李一榆想,或许,老人们也根本不知道这条弄堂里到底有几个孩子,毕竟一条弄堂里是一个又一个台门,一个又一个的台门里面又是一户又一户的人家。所以,没有人能搞清楚,李一榆口中的那个会捅马蜂窝,会下河摸螺丝,惹得整条弄堂鸡飞狗跳的罗罗到底是谁家的孙子。

  李一榆很想再见见他,只是李一榆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了。

  或许,记忆就是就像拼图,当所有的图案圆满了,唯独缺一块的时候,你就越想把这一块拼图找到。

2

 夏之林说,李一榆疯了。她辞掉了小学老师的编制铁饭碗,去学校隔壁的写字楼开了个培训班,教小朋友写作。

 只有李一榆知道,自己没有疯。

 “你不觉得,在这个社会,只有大多数人选择的路才是对的,走自己路的那群人,如果走通了,你就是成功的天才,如果没有走通,你就是个傻子?”李一榆这样质问夏之林,夏之林看了一眼李一榆,没有说话,“那,你妈那儿你怎么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从小都是我奶奶管我,我长大了,我妈开始来管我了?”李一榆扭头望下窗外,恰好看到一片梧桐叶缓缓坠落,就好像李一榆的记忆慢慢地在秋日被安放。那年,好像也是这样一个秋日。那个捅马蜂窝的男孩,再也不去李家台门门口叫她的名字了让她一起出去玩了。李一榆记得那天的夕阳,就像吃水泡饭时候在碗里破开的咸鸭蛋黄,金黄的油浮动一片。

  男孩说,“榆木脑袋,我爸妈接我回家啦!我可一定先比你先上月球哦!下次你要请我吃大大卷!”李一榆想起那个男孩忍不住笑了笑。不知道,那个叫她“榆木脑袋”的男孩罗罗,现在到底在哪里?

  李一榆告别了夏之林,晃晃悠悠地坐着公交车从城东慢慢到城南。这座号称“东方威尼斯”的城市,如今的市区早已见不到河流,更不用说小时候记忆里的乌篷船了。李一榆记得,奶奶家的后门就是一个河道,清晨就会有乌篷船晃晃悠悠地路过河道,吆喝着问大家要不要买菜,李一榆总会学着奶奶的方言和买菜的老伯沟通。

  “半斤八两,半斤八两。”李一榆一边随口念叨着,一边漫不经心地路过这座城市的夜晚。一个不小心里,她瞥见了一家书店,从车窗里扭头看到了一个单词“Déjà vu”,大概是这家书店的名字。这家书店很奇怪,这样突兀地坐落在高楼之间,在霓虹等下,黄色的阅读灯映照在玻璃上,在喧闹之中多少也显现出几分安详。

  “Déjà vu,这店长还挺文艺。”李一榆想起了电影《归来》里的陈道明和郭涛的那一段对话,忍不住笑了。突然,她来了兴致,匆忙按下了下车铃声,慌慌张张地跳下了车,往书店的方向奔去。

  《Comptine d'Un Autre Été: L'apre 》。

   李一榆的耳朵认识这首歌。在无数个无聊的午后,她总是会躺在沙发上,看《天使爱美丽》,看笑容明媚的艾米丽为了寻找盒子的主人——半个世纪前这个公寓的房客。她去拜访各种各样的邻居,去帮助各种各样的人。寻找,是为了归途,却也是为了遇见。艾米丽遇见了路上的盲人,二十年不出门的玻璃人老头,遭到丈夫背叛的女房东,悭吝凶恶的果蔬摊主,善良木讷的伙计,咖啡店古怪的客人和卖烟女,当然还有她自己的父亲。 而也因为不断的遇见,她才捡到了爱收集照片的尼诺的一本相册集,里面是重新整合的碎照片。艾米丽知道这个就是自己想要的男人。

  李一榆好希望,自己也能找到一本相册,找到原本的破碎照片,找到破碎记忆里的那个人。

  书店,总有一种让人心安的味道。 除了进门后的咖啡吧飘散的咖啡豆的味道,还有一股淡淡的若有若无的油墨味。李一榆四下兜转,手指在书脊悄然滑过。

   李一榆喜欢书店,以前在奶奶家的弄堂口就有一家书店,书店能出租书,五毛钱就能借好几本。可惜李一榆的兜里从来没有半分钱,那个叫罗罗的男孩子也没有钱,可每次罗罗都会叫她一起去书店,去之前,先带她去弄堂附近的卧龙山上采上一把野花,摘干净叶子,送给开书店的阿姨。阿姨喜欢花,也就会放任两个人免费看书一天,两个人常常背靠背地坐在地上,从日出看到日落。

  李一榆从来只爱看故事书,什么安徒生,格林兄弟,王尔德,豪夫她都翻了好几本了,而且还乐此不疲地一遍一遍重新看。

  “榆木脑袋,你不知道故事多看会傻的吗?”罗罗嫌弃地嘲笑她。

  “我不叫榆木脑袋!你这么叫我,才会把我叫傻吧!”李一榆很生气。

  “榆木脑袋,那我考考你啊!看你笨不笨!”男孩子朝着李一榆挤了挤眼睛。

  李一榆扭头嘟了嘟嘴,“哼,你考呗。”

  “请听题”,罗罗学着《开心辞典》里的王小丫那样问道,“如果从第一棵树走到第五颗树需要8分钟,那么,从第一棵树走到第十颗树要多久?”

  李一榆翻了个白眼,“你当我是傻子吗?当然是16分钟了。”

  罗罗突然爆发出了一阵笑声,“哈哈哈哈,你自己说,你是不是榆木脑袋吧!这么简单的题目你还做错?”

  李一榆懵了,“哪里错了,8加8就是等于十六啊!”李一榆又伸出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仔细地扳算了一遍,还是没有错。

  罗罗歪着头笑眯眯地看着李一榆数着手指,“真是天下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人呢?”李一榆还是没明白自己错在哪里,罗罗歪了伸出了两个手掌,摊开在李一榆的眼前。“榆木脑袋,你看看,中间还有一个空格哦!你少算了两分钟,一共18分钟。”

  李一榆伸出手点了点空隙,又算了算。就背过身去没在理会一旁的罗罗,继续看手上那本没有翻完的《红楼梦》小人书。

  罗罗扭头看了看李一榆,见他不理自己,摇了摇李一榆的肩膀,“榆木脑袋,你生气了啊?别生气啊!”

 “这林黛玉真有这么漂亮么?”李一榆看着插图疑问着。

  “哈,林黛玉可没你这么爱生气。”罗罗从地上爬起来把书都重新放回原来的位置,“走啦!该回去了,今天我奶奶说给我吃河虾,我要早点回家。”

 罗罗说着把坐在地上的李一榆拉了起来,踩着降落未落的太阳光,走进弄堂。

3

  对于李一榆来说,在书店遇到佐一鸣是一个意外。

  佐一鸣是李一榆的大学学长,经济管理学院的高材生,专门为校园网写新闻。恰好,李一榆因为擅长写作,被辅导员推荐去校报编辑部写专题,因此两个人都在学校的党委宣传部工作,也是某一次部门聚餐,李一榆才知道她和佐一鸣是老乡。

  李一榆对于这个学长简直“避之不及”,校报新闻版面经常因稿件不足而空缺,就不得不去问管理校园网的记者团要新闻稿,这艰巨的任务总会莫名其妙落到李一榆身上,之前还好说,李一榆可以找同是中文系的学长要,可自从同系的学长毕业了之后,校园网就归佐一鸣管理了。

   “你们校报编辑部的,自己都不写稿子的吗?”佐一鸣盯着电脑屏幕,连头也不回地吐槽到。李一榆站在一旁,听着佐一鸣打字的声音,张了张嘴巴,又把嘴巴闭上了,因为她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嗯,我有点口渴。”佐一鸣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呆站在那里的李一榆,又忍不住提醒她,“你这时候不是应该狗腿我一下,去给我倒杯水么?”

  李一榆眼睛一亮,当即拿着佐一鸣的杯子,替他去倒水。

  佐一鸣看着李一榆的背影,轻笑一声,“真是榆木脑袋。”

  李一榆和佐一鸣之间的友情很奇怪,李一榆总感觉佐一鸣有一种熟悉感,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李一榆也不知道。

  就像这家书店的名字一样。“Déjà vu”,似曾相识。

  “嘿,榆木脑袋。”佐一鸣对着李一榆肩膀用力一拍,李一榆回头才看到了佐一鸣的脸。好像,佐一鸣又变了,褪去了在党委宣传部时候捉弄她的顽皮,平添了几分沉稳,眼神倒是一如既往的平和。

  这一次的偶遇,李一榆也很开心,索性点了两杯拿铁,坐着和许久不见的学长聊聊天。只是坐下没多久,李一榆就瞥见了放在书架上的国际象棋。自从小学之后李一榆就再没找到对手下一盘了。

  “会走国际象棋吗?”李一榆有点期待地问佐一鸣。

   佐一鸣沉默了一会儿后点了点头,“我先说啊,我很久没有走了。”

   打开棋盘,放好棋子。李一榆看了一眼佐一鸣没把握的样子,挠了挠头,“虽然我也很久没走了,但我以前参加市级比赛可是第二名哦。”

佐一鸣依旧答应了,抓过在沙发一旁的毛绒象抱在怀里,找了一个自认为舒服的姿势,蓄势待发。只是佐一鸣不料,第一盘未至三招,佐一鸣就吃了李一榆的三步杀,他只好悻悻然强调了一下自己是真的很久下棋。佐一鸣和李一榆开始了第二盘,佐一鸣一边下边回忆着小时候学过的一招一式,趁着李一榆大意之时,一招车诱马偷梁换柱,后配马千里将军,漂亮地赢下了第二局。

第三局李一榆打起了精神,佐一鸣也铆足了劲,棋盘上杀得残风败柳。佐一鸣在实力上到底有差距,虽尽力止损,最后依旧只剩的一皇,而李一榆依旧留有一皇一车,单车杀皇,佐一鸣是必败之局。虽然三局两负算是输了,但佐一鸣居然也输得高兴。佐一鸣摸了摸在抱在自己怀里的毛绒大象,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也许是忙碌的工作将佐一鸣的生活压榨的极其简单,饶是他天性乐观,偶尔也是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然而今天,伴着流淌的音乐,书店里的棋和人,让他感觉世界仿佛雪后初晴,有无数根新芽冒出来。

佐一鸣注意到了背景音乐已经由轻音乐变成另外一种,歌词里唱“路途长长长长至故里,是人走不完的诗句,把悲欢谱作曲为你弹起,才感伤何为身不由己 ,月光常常常常照故里,我是放回池中的鱼……”

佐一鸣眯了眯眼睛,“音频怪物可真有才。”

“好词。月光常常常常故里。”李一榆低头收拾散乱的棋子,“学长,下回再约。”说完抬起头笑了笑。

那晚,佐一鸣开车把李一榆送回了家,发现两个人住的小区居然在同一个街区,李一榆下车后看着佐一鸣的尾灯远去,她忽然笑了。

4

好像也就是书店那次相遇之后,佐一鸣和李一榆之间的交流也就频繁起来。朋友圈里留个言,微信里多多少少地聊几句,偶尔约到书店下几盘棋。

忙完了一天的工作,佐一鸣关上电脑,看了眼时钟,晚上9点,他赶紧提起公文包,急步朝楼下走去。“又晚了!”佐一鸣说着,就赶紧发动汽车,风驰电掣般的驶上地下车库的旋转楼梯。长年的高强度工作,已经让他学会将生活中的每个步骤都简化到极致,就在开出车库的一瞬间 他不经意撇了眼窗外,又路过了那一家书店。

佐一鸣心下一动,告诉自己现在最重要的是回家。

原来的佐一鸣不是这样的,他不是个喜欢快节奏的人,直到大学毕业以后,他进入了这家以快节奏著称的企业,并加入了其中号称最考验能力,强度最大的部门。也许,每个年少的人心中都有一个英雄的梦,佐一鸣就怀着这样的梦加入了其中。

那时候的佐一鸣还不叫佐一鸣,叫佐一罗。因为他的父亲姓佐,母亲姓罗。这个名字实在太醒目,醒目到每次上课都被老师抽到起来答题,小时候他提出无数次改名,可父母都不同意,直到他母亲改嫁后,父亲才带他改了名。

佐一鸣,把自己志在四方的念头显得含蓄一点,一鸣惊人也不错。然而每每都事与愿违,初入职场的第一年,佐一鸣过得并不顺当,很长一段时间,灰头土脸与狼狈不堪仿佛是已经扎进肉里的倒刺,怎么取也取不下来,好在佐一鸣天性乐观,在精神层面倒也过得逍遥自在。

  “你在发什么呆,交给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一声怒喝把佐一鸣的思绪拉回到办公室,眼前是一个油腻腻的中年大叔。

  “领导,差不多了,这就给您过目”佐一鸣挤出一丝谄媚的笑容,把资料递给眼前的顶头上司。“这个地方,我怎么跟你说的,是这么弄的吗!”你跟我说不就是这么弄的吗,佐一鸣心里嘀咕着,不过行动上可不敢怠慢,赶紧挤出一丝笑容:“好的,好的,我马上改。”

  被摁回到办公桌上的佐一鸣饶是心中五味陈杂,也不得不接受现实,正当他准备提笔再战之时,突然手机一阵抖动,“晚上约棋吗?”,李一榆的微信头像闪了闪。

   佐一鸣叹了口气,给她拍了一张办公桌加班的图片。

   李一榆给回复了一个“加油”的表情,“加班顺利!”

   佐一鸣开车路过李一榆家住的小区的时候,忍不住扭头多看了几眼,只可惜找不到属于李一榆的那盏灯光。 汽车还没熄火,佐一鸣就赶紧给李一榆发了一个到家的消息。

  佐一鸣和小学妹很有聊天的兴致。李一榆爱好读书,喜欢看电影,佐一鸣自认博览群书,观影量超群,只是这个李一榆总是不按套路出牌,经常发一些佐一鸣闻所未闻的书名过来,几轮交锋下来,佐一鸣节节溃败,但却也越战越勇。

  “哇,你加班这么惨吗?再这么下去还不如去当个农夫,像电影《小森林》那样,自己种菜自己吃。”

  电影《小森林》,佐一鸣是没看过的。

   “小森林好看吗?我晚上看。你朋友圈发的蛋卷是你自己做的吗?”

  “好看好看!快去看!我做日式蛋卷就是跟着《小森林》学的哦!操作性很强,就是鸡蛋翻面不太方便!但加点蜂蜜真的超有用!”

   佐一鸣看到李一榆发出的一连串的感叹号,忍不住笑了,他能想起“榆木脑袋”那呆头呆脑的认真样子。

  “唉,哪有时间做啊。天天加班都来不及,索性真的辞掉工作,去当个农夫。”佐一鸣忍不住朝着李一榆抱怨。

  “你看过毛姆的《月亮和六便士》吗?你觉得,月亮跟六便士,你是选择月亮,还是选择六便士?”

  “这有什么区别,捡起六便士最多也就5秒钟功夫,然后再抬头看月亮啊。”

 “那我换一个表达方式好了,如果六便士代表你现在的工作,月亮是你想要当的农夫。”李一榆的微信头像亮了亮,佐一鸣看着微信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中,静静等着对方继续说一些什么,可是对李一榆并没有。

佐一鸣盯着手机,问李一榆,“先捡六便士,再看月亮。如果是这样,后面的月亮还是原先的月亮吗?”

5

  那个晚上,佐一鸣做梦了。

  小时候的佐一鸣住在奶奶家里,奶奶家在佐一鸣住的城市的郊外,一个风景秀丽的小镇里,小镇沿水而建,每个周末的早晨,天还未亮,佐一鸣的奶奶会踏着星光,带回来一篓活蹦乱跳的鲜虾,在青石板铺就的院子里,升一只煤炉,煮一锅水,鲜虾洗净倒入锅中,撒几粒盐,等着虾慢慢变成橘红,而后佐一鸣就着虾可以狼吞虎咽地吞下两大碗饭。酒足饭饱后,或是抱一只镀金的大脸盆,跳入河中游泳,或是去弄堂口去的书店看书,与镇里其他的孩子嬉戏打闹。河水缓缓地流过台门,带走了佐一鸣的童年。

  佐一鸣想念起童年时候涳濛的月色。

  李一榆说,“如果真的想回去,那就去看看吧。至少,月亮还是那个月亮。”

  出发的那个晚上,佐一鸣在书店坐在原来的那个地方,抱着原来的那头大象玩偶一边等着李一榆,一边翻着李一榆的朋友圈。

  李一榆的朋友圈里有一张她小时候的照片,背后是谢公桥,她歪着脑袋用力的笑着,她说“我的童年就在西小河度过,《西小河的夏天》,是童年的夏天。”佐一鸣盯着李一榆很久很久,“榆木脑袋怎么还没认出我来。”

  你早就已经猜到,佐一鸣就是李一榆小时候的伙伴罗罗了吧?

  其实,佐一鸣也早就知道了,李一榆在党委宣传部不断问佐一鸣要稿子的时候,佐一鸣看李一榆的朋友圈发现的。那时候佐一鸣玩心大起,想看看榆木脑袋什么时候才能不笨,可惜后来直到佐一鸣毕业了李一榆还没发现,再到佐一鸣参加工作,两人基本没有什么联系了,佐一鸣也忘记了这件事情,甚至没机会说。

  “啊!来晚了,抱歉啊!刚才做第一次的时候,手抖了一下,导致卖相太差,我没好意思给你,就自己吃掉了。”李一榆从书店门口窜进来,把保温盒一放,手脚麻利地打开,取出筷子递给佐一鸣。

  “加蜂蜜了?”佐一鸣戳了戳蛋卷。

  “电影还不错吧?”李一榆看着佐一鸣一边狼吞虎咽,一边点头就忍不住笑了,佐一鸣的右手拿着筷子吃蛋卷,左手上还抱着一只灰色的毛绒大象。

   “快吃,吃完陪你去找你记忆里的月光。”李一榆给佐一鸣递上了纸巾。

   这一晚的月色很好,也许是白天天气好,所以月亮也就别样清明。

   “昨天,你问我的月亮和六便士,换你,你怎么选?”佐一鸣看着前方亮起的红灯,缓缓踩下了刹车。

   “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选。我们一直在“月亮”和“六便士”中摇摆,想要突破,又想要秩序与规则。只是,往往在我们生活中最让人害怕的就是“不甘心”,为自己活一次,虽然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月亮”,但只有尝试过一次,哪怕最终回归到日常,去捡起“六便士”的时候,你还是会庆幸自己至少是看到过月亮的。”李一榆说完,朝着佐一鸣吐了吐舌头,“哈哈哈,所以我就辞职去开工作室了呀。”

   “李一榆,我问你,以前你小时候有没有人教你榆木脑袋?”佐一鸣把着方向盘,瞥了一眼李一榆。

   “有啊,小时候我奶奶家那儿,有个男孩子老嫌我笨。”

  “那你后来有见过他吗?”佐一鸣故意问。

  “见到了,大概也认不出来了吧?就记得他脏兮兮的,又刚好在换牙,说话还漏风。他的脸长什么样,我也不记得了。”李一榆看着城市的灯火慢慢变弱,忽然有一种熟悉感开始在心里蔓延。

  即便灯火微明,李一榆当然知道这是哪里,空气里带着淡淡的水腥气息,月色在河水中轻轻地浮动着,浮动着……

   “榆木脑袋,这是我记忆里的月光,应该也是你记忆里的月光。”

6

  小城郊外的舜王庙。

  昨夜的一场小雨,使得群山之中雾气氤氲,佐一鸣顺着布满青苔的台阶拾级而上,在庙宇门前站定。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佐一鸣心里默道。

   清晨,李一榆抱着灰色的毛绒大象醒来。这只大象她问书店老板买了很久,终于买到了。她摸着大象的耳朵,觉得软乎乎的,触感很好。

  “你说,喜欢一个人,又很害羞,该不该直接说?”佐一鸣的微信头像跳动着,突然问了问她这个问题。

  李一榆望向窗外,不知为什么,她的心情奇好。

  世界那么大,芸芸众生,爱又是那么微妙,难以捉摸的东西。遇到心动的人,已经很不容易,而他恰好又对你有意,这不比中彩票容易。

  罗罗和榆木脑袋这么多年没见,最后还是遇上了。

  李一榆记忆里的拼图终于在不断的等待中,完整了。

  只是,佐一鸣和李一榆的故事你能猜到走向,却未必能猜到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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