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时节,生机勃勃,花红柳绿,雄安新区西侧毗邻的一个要塞区域,为了配合这座承接北京非首都功能疏解的国家级新区城市,一些新增或重大改进工程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之中。
半夜三更,一个大型商场基建的工地上,灯火辉煌,一群男女组成的浇筑工在第三承包方的施工员带领下,伴随着巨型混凝土搅拌输送泵一体机的轰鸣声,马不停蹄地忙碌着。
而在工地北侧东端甲方施工员贾宗的宿舍里响起了手机电话铃声。
“喂,贾工吗?”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子发出清脆而温柔的声音。
“是呀,怎么了?你是……”贾宗从睡梦中醒来听到一位女人的声音又惊又喜。
“噢,我是乙方施工员陈菁的一位朋友,他出事了,被当地派出所拘捕并送进了看守所!”女人急促而又慌张地回答说。
“你怎么知道的啊?”贾宗知道陈菁昨天去了北京,但他还是有些半信半疑。
“是派出所民警亲自电话通知我的!”中年女子认真地解释说。
贾宗心想,要是陈菁真的出了事,派出所也应该通知他家属啊,怎么会先通知一个陌生女人呢。他也有些惊慌了,担心陈菁出事是不是会牵连到他。
“你能不能具体说一下他是犯了什么事?”
“噢,据民警说,他和他几个兄弟昨天去了北京,他们听说已经拖欠他们工程款并消失了四五年的那个小老板在某个工地上施工呢,于是他们就组团去了那个工地要账,然而那个欠账人摆出一副可怜的样子,讲各种各样的借口,说什么也不还,他们只好把他推上了汽车并带回咱们当地来了,结果人家北京那边报了警,说是他们的人被绑架了。”
虽然这位中年妇女说得有来有去,但是贾宗还是有些质疑,他沉思了片刻,然后委婉地对她说道,“噢,这样吧,外面工地上工人们在加班浇筑梁体呢,我先出去看一看,过一会儿我再给你打回去。”
“好吧,我等你的电话!”女人说完挂了电话。
平日的深更半夜里,一个粗壮如牛的中年汉子独处在工地的宿舍里,听到一个女人温情脉脉的声音该是何等的幸福与愉悦啊!
然而,此时的贾宗,光着身子,趴在被窝里,百感交集,没有丝毫的情欲遐想。他打算先给陈菁播个电话,验证一下他是否真的出事了。
他刚刚播出陈菁的号码,手机里立刻回答道:“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然后,他翻了一下身子,仰卧着,伸展着赤裸的胳臂,一手攥着手机,一手捂着自己的脑门儿。
稍后,他又拨打陈菁的另一部手机号码,而得到的答复还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焦急的贾宗再也躺不下去了,他急忙穿好衣服,点着一根香烟,在这不足二十平方米的工地活动房里踱来踱去。
“要不给自己甲方的董事长郭总打个电话,把这事汇报一下,不行,暂时不行,万一叫他知道乙方施工员不在,影响工程的进展和质量,他就会怀疑我的工作能力和监督力度,以致使他认为在陈菁身上做的功课岂不是白费了,不利于今后工作的开展;要不给乙方的老板吴总打个电话告诉他陈菁出事的事,也不行,作为甲方施工员通知乙方施工员的老板不太合适,何况本来他早就怀疑我们关系密切,陈菁总是偏袒我们甲方。另外,这件事情还不确定,更不能随意通知人家;要不给陈菁的老婆打个电话,问问她详情,不行,不行,更不行,万一陈菁老婆问及此事我是怎么知道的,且不是暴露了陈菁外面有个女人。”
否定了自己一系列假设之后,贾宗又连续给陈菁拨打了几遍电话,但还是没有开机。看来,陈菁是真的出了事,之前就凭他与陈菁的关系,关机这种事是根本没有过的。
无奈之下,为了搞清陈菁是否真的出了事贾宗不得不给这位中年妇女回了电话。
“喂,你好,我出去查看了一下工人们的工作情况,刚刚回到宿舍。我刚才也顺便想了想这件事,我还是对你说的事情感觉有点蹊跷。”
“贾工,有什么疑惑,你尽管说吧,我一定会如实告诉你的!”中年女子恳切地回答说。
“好吧,你说派出所通知的你,那为什么不通知陈菁的家属呢?”贾宗立刻直言不讳地问道。
“他大部分夜晚都来我这里食宿,很有可能他的手机里登录着我的名字及称谓。”中年妇女回答得也是直截了当。
“那你又是为什么第一时间通知我,而不通知他的乙方老板呢?”贾宗又提出了质疑。
“他常常跟我说他来你们工地之前你们甲方已经骂跑了三四个乙方施工员了,他是你最器重,配合最默契的好搭档,所以他也最信任和尊敬你。”
看来这位女士真是不简单,慢条斯理的语调一下子征服了贾宗。
“嗯,你说得没错,我们的关系的确很好。你要我为他做些什么呢?”贾宗的语气也显得温和起来了。
“我估计陈菁在监所里也待不了多久,他们只是为了要账把人从北京带回来了,他们对他没有实施打骂、羞辱、禁闭等非法暴力行为。我想委托你跟他的乙方老板吴总沟通一下,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尽量别撤换他这个施工员,好吗?”中年女子原来用拿捏不准的普通话无意中自然地流露出地方方言的味道。
贾宗经过抽丝剥茧,理清事实之后,慢吞吞地点着了一根儿香烟,沉思了片刻后回答说:“你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很熟悉啊,你是……”
“贾哥,你见了我一定会认识的,要不我现在开车过去看看你吧?”中年女子多情善感地问道。
贾宗根本没有料到这位女人突如其来的冲动,心想不用说自己是一个家庭观念很强的男人,即便是个招花惹草的人,也不能吃自己兄弟的口粮吧。
“不用,不用,你就直接告诉我你是谁就行了!”
“哥,事到如今我也不想瞒着你了,我是你们红星商城里那位开服装店铺的小英子啊!”中年女子使出了破釜沉舟的语气。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英子啊,你想开点就好,这事我会尽力而为的。”贾宗说完就挂了手机电话。
随后,他把手机抛到一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半仰着身子,双手搂着后脑勺,无节制的遐思迩想起来。
首先他想到几年前他还是红星商城的后勤主任的时候,英子真是飒爽英姿,文武双全,正儿八经的女中豪杰啊。她经营的服装店每年都得盈利二三十万哩。哪想到她竟然嫁给了一个赌徒色鬼。
英子的老公原本是个大板车司机,由于经常外出,再加上手里有很多的余款,开始变得逍遥自在起来了。他时常半年半年的不回家,即便偶尔回来一次半次的,也只是待上一天半天的,而且回来的目的不是与妻子享受天伦之乐,和家人欢聚一堂,而是骗取英子手中的存款。
几年下来,他不仅掏空了英子的所有积蓄,而且还透支了三四张银行信用卡,不时遭到银行、法院传票通知。瞬时间,整个家庭都塌陷了。
虽说丈夫对她如此厚颜无耻,她还是照样赡养两个老人和抚养两个未成年的孩子,想尽办法挽救他。
最终英子被迫把店铺转让给了别人,替他归还了信用卡借款。
她放下手中的一切,连续秘密跟踪丈夫,看一看他到底在干什么。
她跟踪发现的结果令她十分歇斯底里,简直无法想象。
原来她的丈夫早就不开大板车了,整天寄宿在同城一家带有麻将馆的小宾馆里。据店主老板娘说,他很有女人缘,外表干净利索,说话幽默风趣,气质自信坚毅,办事简单真诚,对人慷慨大方,善解人意。
起初,他总是给女人一些好处,尤其是在牌场上,大把大把的钞票白白送给人家。有的女人被他的施舍感动了,毫无保留地用自己的身躯补偿他的付出。就这样,一个个女人接连不断地进入了他的怀抱。而这些女人最终的结果都犹如欠下他的高利贷一样,加倍地偿还,少者亏进两三万,多者搭进十万八万。
不仅如此,最使英子意想不到的事情是他还在外面养着一个情人和他们俩生下的一个三岁女儿。
英子已回天乏术,无法拯救她的丈夫,最终无奈与他离了婚。
贾宗的脑海对英子的往事关了屏,接着又翻到他这个乙方施工员陈菁这一页。
他自言自语地说道:“古人说得好呀,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真没想到,像陈菁这样一个武大郎似的身段,长得又歪瓜裂枣的人,竟然能与英子相呼吸共命运。
真不知道英子能有这两个男人的更迭是命中注定,还是男人与女人之间需要一个“钱”的平衡。你看她的这两个男人真是太有意思了吧,一个是用哄骗自己熟悉的女人的钱玩弄一个又一个陌生的女人,一个是隐瞒着自己的老婆用绞尽脑汁,不择手段捞到的钱讨好一个他心仪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