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一只柚子上路

带一只柚子上路

真是怪事，这北方的土地上竟长着一棵柚子树，底下还垂挂着一只只200瓦灯泡一样大小的柚子。

柚子本是南方的水果，不是土著。要吃，只能去超市买。那些一只只大如南瓜的柚子排列在货架上，用鲜红的纸袋包裹起来，袋口系一条粉红的丝带，漂亮得宛如待嫁的新娘。拆开包装，表皮金黄明净的柚子们，不时溢出缕缕清香，令人口齿生津。

近几月连续干旱，河床、田野都干涸得像垂死的大鱼，心有不甘地张开着嘴巴，企盼一场突降的甘霖。这棵长在野地里的柚子树，得不到人们的灌溉，自然也遭到厄运，狭长的树叶两边翘起，卷成一只只“蚕蛹”，原本翠绿的叶面蒙上一层濒死的灰暗，有些熬不过干旱的树叶索性就黄而枯焦，任凭烈日蒸烤了。

底下的柚子自然也灰头土面。个头小得如同顽童手中的皮球，皱巴巴的表皮恰似一张眉毛鼻子嘴巴都挤到一起的婴儿脸。凑近去闻一闻，酸涩的气味立刻冲入鼻腔，熏得人几乎要退避三舍。不用猜，这种不被天时地利人和眷顾的柚子，肯定不能吃。我们嫌弃地叹息一回，又被假想中的酸苦逼得皱眉一回，摇摇头就准备离开。调皮的小侄子却突然跳起，揪了一个下来，拿到鼻边闻一闻，立刻又“呸呸”两声，仿佛触电似的扔了出去。

有意思的画面出现了。我们的面前是一条下坡路，被人嫌弃的小柚子只好一路骨碌骨碌地滚下去。遇到陡坡了，它略作停留，就扭转身子，找到了最好的角度，又向下滚了，前面是一扇关闭的大门，大门㡳下有一条门缝，旁边有一个小门。小柚子不一会儿就滚到大门缝了，又停了一会儿，似乎发现门缝太窄了，过不去，竟然也随着我们从旁边的小门滚了出来。我们笑骂一回，又惊叹一回，这柚子，通灵了吧？接下来的一路更好玩儿了，小侄子一路噔噔噔地跑下山，小柚子就如一只活泼可爱的小狗，不疾不缓，始终陪在他的脚边，昂首向前。

原本沉闷无趣的下山路途，被一只柚子挑逗得有声有色。我追上去，好奇地捡起这只从半山坡跋涉到山脚下的柚子，揩了揩，装进口袋。这么一只又丑又逗的柚子，带回家给小朋友们当足球踢，或许也算物尽其用。

晚饭后，又想起这只柚子。丑陋的外表之下，应该也是一颗丑陋的灵魂吧？好奇心让我举起了刀，一刀下去，啊！我惊喜地喊出声，一颗颗红润饱满，状如水晶的柚子肉颗粒整齐有序地排列在一起，饱满到几乎要溢出的汁液泛着淡淡红光，清香扑鼻而来。掰下一瓣柚子，细细品尝，哈哈，这是捡到宝了吧？甘甜，水润，比从超市里买回的大个头红心柚子甜了不止一百倍！

无法想象这只柚子是如何突破地域限制，战胜极度干旱，抵御砂石折磨，重重困厄之下，居然还能保有如此甘美的内心。或许柚子们也有智慧，它们也希望翠叶如冠，也渴望表皮似玉，长成万人宠爱的模样。但厄运来临时，一定要观照全局，舍弃浮华，护住根本，把最珍贵的精华保存在灵魂深处。至于表象如何，那就任人评说吧。

俄国诗人普希金说：“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心急！忧郁的日子里须要镇静：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人生旅途漫漫，难免会有不顺。踽踽前行时，请带一只柚子上路吧，它会提醒你，如果生活打哭了你，你要学会连生活一起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