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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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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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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园听雨

到沈园那日,有春雨淅淅沥沥。撑一把伞,行走于沈园,我希望逢着……

一片苍翠的竹林率先迎上前来。随风摇曳的雨点飘落在竹叶上,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手,轻抚瑶琴:“叮叮咚咚……”一串串音符踮起脚尖,轻轻柔柔,在我眼前滑过。“窸窸窣窣……”竹叶上滚动颗颗珍珠,有些碎钻甚至撞进伞下,镶嵌到我的额前,闪亮,冰凉。细细密密的雨丝中,我看到有古装女子,轻甩水袖,微蹙蛾眉,在青石小径上低低吟哦……

是唐婉么?我追随着她的脚步,穿竹林,过游廊,来到了一堵女墙前。雨点越来越密,“沙沙沙沙”的响声中,一曲低沉的《钗头凤》缓缓响起:

红酥手,黄縢酒......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那声音仿佛来自一架古琴,透着悲凉,含着怨艾,无法排遣的悔恨从绵绵密密的琴音中递出,让我的心中也塞满了忧伤。我抬眼望去,看到了声音的主人——他着青衫,握羊毫,正将黯淡的心事奋力泼洒在白墙上。这,不正是陆游么?隔着雨帘,我无限怜悯地看着这位大诗人。不敢不能违抗母命,他只好违心选择与唐婉和离。那天于沈园再遇唐婉,也是下着小雨吧?这一怀哀怨的雨点,怎能不一下千年?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又一段痛苦的倾诉穿过雨帘,撞进我的耳鼓。刚才飘过的女子果真是唐婉——这不幸的女子!她本来有着良好的家世与教养,有着情投意合的郎君,她的前路将铺满鲜花。然而,老天从不如此安排剧本,他蛮横霸道地在唐婉与陆游之间安排一条银河!这条河里汹涌着吃人的礼教浪潮,无船可渡,更没有鹊桥。“无子”成了唐婉的“欲加之罪”,只能和离。一个老女人站在封建礼教的制高点上,毫无悬念地赢得了这场战争,另一个女人逆来顺受,但还是失去了灵魂伴侣。“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焦仲卿与刘兰芝的悲剧在唐婉与陆游身上重演。尽管唐婉后来再嫁,也有幸遇上了包容体贴,至爱她的赵士程,然而,这好不容易补上的感情堤坝缺口,还是被一首《钗头凤》轻松击穿。人言可畏哪,要知道那是程朱理学盛行的宋朝!女子本弱,一个再婚女子更是喜欢八卦的人们的饭后谈资,一人一口唾沫,可怜才情横溢的女子就此郁郁而终!

如瀑春雨滚下断云石,拂过双桂堂,流入葫芦池,飘至孤鹤轩,敲击在我的心扉上。一叶思维不堪承受疼痛,飘了出来:假如当初唐陆二人没有再遇于沈园,唐婉或许后半生会安稳吧,假如陆游没有被一杯黄酒牵动情思,不曾留下《钗头凤》,唐婉或许放下并忘却了吧?这位多情无智的诗人,终究如他的自号——放翁一样,恣意放纵了自己的感情,将滔滔祸水延至唐婉,让众人刀子一般的言辞剜割唐婉的灵魂,终于害死这位弱女子!真爱一个人,岂能不为她着想?“此生行作稽山土,犹吊遗冢一泫然。”“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唐婉死后,陆游一生活在后悔悲伤的阴影中,活该啊!我可不想说他是什么情圣!

离开沈园,漂漂洒洒的春雨依旧在我耳边低语:真爱,是成全,不是放纵;真爱过,就请为对方着想。倘使有一天,有如唐陆二人遭遇的有缘人再逢于沈园,请一笑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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