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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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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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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欲清欢》

七年后,余念薇还是来到了这里。

回到了那个他们曾经见证过爱情的小溪旁,与曾经不同的是,风更加刺骨了,它霸道的闯入余念薇的心怀,毫无保留的掠夺着她仅存的温暖甚至呼吸。她就像一朵颓败的玫瑰,想要展示出最后的张力,孤独的。无声的。她想,果然少了一个人就寒冷了许多啊。及腰的长发在风中狂舞,映衬着的是一张苍白而又消瘦的面孔。格格不入。她笑了。强颜的欢笑将她的泪水扯了下来,滋养着每一寸枯萎的肌肤。她不敢去回想曾经关于他的一切,她深知自己已经没有余力再去回想。

那个男人就让他变成过去式吧。

她在笑自己。笑曾经为了那个男人差点死去,真的,就差一点点,她知道和死神拥抱的感觉。轻盈的。或许是快乐的。却又是无助而又苍凉悲怆的。脚下的枯叶堆积了很厚,“咔嚓咔嚓”的响着,像极了她破碎的爱情。她终于鼓起勇气打开手机,迟钝的点开备忘录,删除那个号码,删除那个男人:姜沐赫。

那一晚,她失眠了。她只穿着棉布素裙趴在飘窗上,看着谷清市的霓虹闪烁,车水马龙,从玻璃中看到自己。

看到灵魂。

十一月的谷清市甚是寒冷。她的房间没有暖气。她知道,即使是烈火也融化不了心中的冰。她想,生命也许就是这样,无欲 。清欢。到处有糜烂的死亡测气息,其实她认为死亡不是什么坏事,可能也是一种救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自己的归宿,不同的生活方式,苟且偷生还是笑看生死。这只是在一念之间就可以决定的事情。

黑暗包裹着余念薇,压抑的想要把她撕碎。她最喜欢被黑暗和恐惧拥抱的时候。那时。她觉得自己就像一枝蓝色妖姬一般狂放妖娆,舞动自己曼妙的身姿。没有泪水。毫无保留。

她的直觉告诉她,她需要凉水。余念薇拿起花洒将浴缸放满凉水,棉布素裙已经褪去。那个伤疤还是那么刺眼。那是姜沐赫的痕迹。那晚,玻璃碎渣刺进大腿,鲜血奔流。顿时,腥浓的血液流过大腿,温暖而又自由的。余念薇躺进浴缸中,感觉自己奔流的血液在一瞬间肆意扩散。伤口破裂。奔流而出。她享受,皮肤吮吸着这甘甜的血水。此刻。极静。灵魂在释放。

人本该是罪恶的。人们总想用金钱与权力来填补心灵上的裂缝,他们所不知的是,在未来的某个瞬间,鲜血会撑开一条条裂缝,冲刷着金钱、权力、欲望。那时他们才是自由的。才是被救赎的。

凌晨四点。她从冰水里醒来,灵魂告诉她,你已经死过一回了,就算是颓废主义也不该死在安眠药、冰水与鲜血中。可她无权选择,她想着。这就像是妈妈对她说的那样。余念薇,你一辈子都不会有出息,你迟早死在自己手里......

余念薇一生只怕一样东西。火。在她看来,火是苍白的。就算是橘红色的外焰也掩盖不住内心的丑陋不堪。它所带来的只有死亡。它满足了多少人的胃,却标志着更多生灵的死亡。与之相反,水是灵动的,流畅的。它洗涤了多少的污垢与肮脏。就算是鲜血,它顶多也是把血溶入怀中,至少保持着不变的鲜红。

她怕火。喜欢冰冷与无助。

余念薇。余留清香。回念蔷薇。

无欲。清欢。无助。凄凉。

六点。余念薇吃了一个荷包蛋。她每吃一顿饭都要憎恨一番自己。因为所有的所有都是一个生命。余念薇认为所有的万物都是有灵性的、有生命的。唯独人没有,他们大多都是行尸走肉罢了,少了魂魄的躯壳,醋泡着都会软掉。

她开了一瓶红酒,也是屋子里唯一- -瓶酒。旋开木塞子,醇厚的酒香充斥着念薇的鼻腔,袅袅的弥漫了屋子,她倒了一大杯红酒,闻了闻。便勾起了想将它一饮而尽的欲望。余念薇闭着双眼饮尽这杯酒,顿时,她感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如同被刀绞一般,扭曲着,炸裂开来。刺激。她喜欢这样的狂欢。空空如也的红酒瓶,自由落体,轻巧的被摔碎了。碎片如花朵般绽开,还飞溅着几滴圆润的红酒。此刻,余念薇仿佛看到了宇宙。她没有去打扫它,开门。离去。

梨江路边的落叶萧萧,寒风凛冽。路上的行人稀少,谷清市很久没有安静下来了。余念薇似乎可以听到花草的生长,闻到清脆的鸟鸣,偶尔看到株嫩的可以掐出汁水来的植物简直是稀世的珍宝。她的胃突然疼了起来毫无预兆的的疼痛侵蚀着内脏。此时,余念薇想到的不是捂着肚子灰溜溜的跑回家而是那一地的玻璃碎片,它们好像穿过楼房,穿过肚皮直击内脏。刺得是那么深。她知道自己泡了一夜的凉水感冒了,也发着烧,她对自己脆弱不堪的身体痛恨极了。越是脆弱她越是要摧残、折磨它。她不奢望负负得正,只想要那快感能使她任何时候都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中午,余念薇没有吃饭,她在沙发上睡了一下午,即使阵阵的疼痛侵害着她的肉体,可这依然阻止不了余念薇的倦意,她睡的更沉了。梦里,姜沐赫踏着微笑回来,背后背着十字架,此时的他,千疮百孔。他肮脏愚昧。微不足道的灵魂早已飘摇不知何处。余念薇只是淡淡的笑着,隔着火海看着他。眼中早已没有了柔情蜜意。恐惧和憎恨席卷着她。凶猛的。苍凉的。

“你该下地狱的。”余念薇说。

“其实我在想,爱情到底是什么?是温暖如春吗?不是的。是我背负着十字架淌过火海,托着烧灼的身体, 站在你面前。

“肉体又伤害了你什么?罪恶的是你的那颗丑陋不堪的心还在顾及着早已在地狱等候你的灵魂。”

“没错的。你被玻璃片扎到了吗?”姜沐赫轻声问道。

“是的,扎在心里了。’

“你还是喜欢泡冷水澡,然后脑袋放空,让孤独把你吃的只剩骨头渣子。

“这只是我喜欢的一.种生活方式”

“......”

后来余念薇不记得,姜沐赫很她说了什么。都是毫无意义的废话罢了,丢掉都不觉得可惜。终于。她托着疲惫的身体打开电脑,阅读着别人的人生。寻找着自己的灵魂。

她的浑身越来越热了,头也疼的厉害。那是发烧引起的偏头痛,她从小就有这种病。一开始,以为会疼到死去,可渐渐的意识到这是上帝在告诉你。你还活着。

记忆中最深的便是,余念薇坐着火车从谷清南站,漫无目的的坐到底站---江北西站。一路上樱花绕眼,翠叶丛生,就算是山峦重叠也挡不住星星点点的村庄篝火。她苍白的脸靠在窗户上,思绪万千,交织在一起。混乱如麻。她承认有过这个冲动:冲破窗户,爬到火车顶上,路过峡谷的时候,纵身一跃。快乐无比。

我是谁?余念薇。

你是谁?陈政宰。

陈政宰是谁?愿意把生命献给凄凉的你的男人。

男人这种生物从没有让我失望过。姜沐赫如此,你陈政宰也是。余念薇将撕下的创可贴盖住那个伤疤。即使是生理期,余念薇还是喜欢喝冰水。认识陈政宰是在江北西站的一个咖啡馆中。

江北的冬天不算太冷。没有厚厚的霜冻也没有皑皑的大雪,相比谷清市要暖和不少。夜晚,在火车如雷鸣般刺耳的响声中,余念薇下了火车踏上江北市的土地。- -路上她的身体冻的不行,僵硬的双手已经没有了知觉。她感到血液的抗拒与不甘。白皙的脸颊上还保留着挺好的气色,虽然没有白里透红。可是淡薄的嘴唇已经枯萎,干裂,丝丝裂缝中溢出了鲜血。余念薇强扯出一个微笑,她似乎承受着本不应该她承受的苦痛与哀愁

咖啡馆内鹅黄色的暖色灯光使整个角落温暖了起来,余念薇慢步进入店里。顿时,咖啡的醇香与淡淡的香水沁入她的鼻腔中,如同一条丝滑的绸带包裹着冰冷的她。

“一杯黑咖啡和一个海盐蛋糕,谢谢。”

磁性的男性声音刺激着余念薇的大脑。抬头望去,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已挡在余念薇的眼前。这个男人除了一身黑无半点与众不同,自从他说完那句话,他就直笔直的站在余念薇的左侧等候,纹丝不动。军人?余念薇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似乎可以感到这个男人浑身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和那该死卑微的孤独。

“一杯冰咖啡。”当余念薇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她看到店员惊愕的面孔有了些烦躁“怎么?听不懂么?”“换成热可可”那个男人轻起薄唇,霸道的话语中似乎由不得余念薇的拒绝。

“好,好的”店员接过男人的钞票便开始泡咖啡。余念薇只是站在那里直直的盯着男人看。“走了。

男人端着黑咖啡和热可可走到一个桌子旁坐下“把我的蛋糕带过来。谢谢。”

余念薇端蛋糕坐到男人的对面,喝起了热可可。刚喝一口她就感觉到了胃的绞痛,她果然还是适合冰水啊。男人自顾自喝着咖啡吃着蛋糕,淡淡的看了余念薇一一眼目光就撇向别处。余念薇不知道这个男人的意思,也不想去知道。

她从小就明白,有些事情固执的去弄清楚真相,到头来伤害到的,只有自己。咖啡凉了。男人缓缓开口“一杯咖啡凉了就没有余味了,人也是,感情淡了就没有留恋了。”“你是军人?”余念薇没有正面相应男人的话题,问道。男人没有说话,摇了摇头“你很聪明,也很无助对吧。” 明明是一个问句,却硬生生说成一个肯定句。

余念薇的直觉就是这个男人有着和自己相同的经历与情感。呵,又多一个看淡生命与孤独的人啊。而此刻,她感觉他们无处游走的灵魂在相依。

“抽烟么?”清冷的声音再次回荡在她的耳旁。“抽烟不是唯一排解孤独的方式。”余念薇喝了一口凉了的可可回答“孤独是王者的风范不是弱者的压力所以无需排解。弱者害怕孤独,他们惊慌失措;强者享受孤独,他们游戈自如。你定是后者。我们是一路人,有着故事,有着那颗冰冷的心”

“陈政宰,我的名字。”

“余念薇。”

感情这个深渊让她独来独往。不轻易说话。也无灿烂笑容。脸上有一种类似兵器般冰冷的气质。像一把刀插在鞘中,虽没有拔出,却让人觉得随时出现杀伤。“跟我走吗。 ”“嗯”

她记得当时陈政宰将她带回家中,屋子里漆黑一团,窗帘也拉的很厚实心.别开灯。”余念薇光脚踩在冰冷的瓷砖上说道“同病相怜。”

“不怕?”“不怕。”余念薇的内心毫无波澜“有冰水吗?”“我给你倒。”余念薇接过杯子一饮而尽。陈政宰大步走到余念薇的面前想亲吻了她光滑的额头他想让她变成一个温婉大方的女孩,却忘记她在感情中的孤傲。他不清楚他们是否相爱。在黑暗中最好什么都别留下。

是啊。在无尽的暗黑中,什么都不能留下。

她靠在阳台上慵懒的像只猫无声的在黑夜里展现自己的孤傲。她听到了细细的音乐在空气中缠绕。交织。编织出一个美好而又凄凉的梦。她闭上双眼感受着死亡般的寂静。“念薇。去洗澡。”磁性弥漫着淡淡烟草味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念薇终于离开了阳台来到浴室。关门。脱衣。闭眼浸泡。果然相依的灵魂知道对方的欲望。

念薇看到自己柔软的身体沉在水中,水面上漾着几片鲜嫩多汁的红玫瑰花瓣,肥厚又丝滑,血红色的花瓣上附着几滴圆滚剔透的水珠。她轻轻拿起贴在自己身上的那片放入口中咀嚼。顿时。汁液飞溅充斥着口腔。余念薇细细打量着卫生间。墙砖和地砖都是看不到死亡的白色,洗漱台上静静地放着杯子和一盆绿植。她不明白为什么不给子它阳光,大概是一种守护吧。

良久,陈政宰不见浴室有动静就轻敲门“念薇。你还好吗。”没有人回答。陈政宰推门进入看到沉睡的余念薇,将浴巾扑在自己床上,又回去将她抱起擦干身上的水珠。黑暗中,他隐约看到了她曼妙的身恣。替她穿好睡衣后将她放入冰冷的被子。他知道念薇是一个破碎的女子有着自己的孤独与孤傲。他喜欢这样真实的她,他想在黑暗中爱抚她,轻柔而又缓慢的。

凌晨两点念薇醒来看到了无尽的黑暗和窗帘中透过的一丝微亮“政宰。“嗯。”她没再说话。“念薇。 我要娶你。我们结婚。”余念薇翻了个身不再作答。陈政宰起身下床。她听到椅子翻倒的声音和玻璃碰撞时的清脆响声。后来,陈政宰回到床上说,“念薇,喝酒吗?龙舌兰,我珍藏的。余念薇抱住他的腰部将头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我嫁给你。”他的身体明显有些震颤。轻柔的声音已经不再像江北市的冬夜那么刺骨和催人自杀。 “不后悔?”“不后悔。

他们听到彼此的心跳,那么一致的相同,有节奏的。短促的。他的身上很好闻有淡淡的古龙香水的味道。念薇知道他们在彼此安慰。灵魂在相依

在黑夜中,他亲吻着她的全身,时而缓慢,时而如猛虎般发泄出欲望。他们在黑暗里狂欢,疼痛的感觉刺激着念薇的头脑使她清醒。那一刻,她嗅到了欲望与死亡的气息,像上锈的金属如机械般冰凉。她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细的汗珠。她不会呻吟也不会喊叫,他们都是孤独的。易碎的。借着微光,陈政宰看到了她的伤疤,那么刺眼却不丑陋。温热的薄唇贴在伤疤上。她感到湿漉的舌尖在舔舐她的伤口。快乐无惧的。在欲望和死亡她是自由的。

在余念薇看来婚姻不是爱情的坟墓。但她也不奢求有甜蜜的婚后生活。陈政宰是忠诚的,在结婚一年里, 他每天按时回家。时不时会带个小礼物逗她开心。他们没有再彼此安慰了。

“念薇,你想要孩子吗。”在一-次酒后,陈政宰问到。“不,我不想。来这个污浊的世界,不值得。死亡才是最好的救赎。”“所以你为了避免伤害就结束了一切的开始。”“我是自私的。我不是什么善类。从来不是可世界没有那么污浊。它有爱,懂吗,念薇。就像我对你的爱。

那天,江北市的天空格外的蓝。念薇觉得那是一种无可救药的病。纯粹的蓝使她有一种负罪感。她收到了一条短信:念薇,我知道你在江北,我们见一面好吗?姜沐赫。她将短信删掉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似的,继续前行。中央广场的喷泉总是可以喷洒出不同的形状,然后暖暖的阳光撒在上面,折射出美丽的光斑。她看到许多孩子在快乐的喂着白鸽。脸上的笑容如芙蓉般绽开、天真烂漫。可她还是不想要孩子。

她去看过医生。医生告诉她,她有中度抑郁症还有严重的偏头痛。

三个月后,她和陈政宰离婚了。离婚是她提出来的,是他答应的。他告诉她“我要一个孩子。你给不了。”的确。她给不了。在电话中,陈政宰说他在日本工作期间和一、个叫宫藤卉子的日本女孩儿同居了,下周一就回国办离婚手续。他要和她结婚,生个孩子。希望她来机场接他。

念薇从没有怪罪过陈政宰,她知道他们的心在远去。

后来。

她在浴缸里自杀了。鲜血喷射在洁白的浴室墙壁上。也飞溅到了那盆绿植。她手中紧握的是一枝枯萎的玫瑰。

那一刻,没有她想象中的快乐,反而闪过一 丝痛苦。她可能在那个地方会两个孩子。

做一个温柔贤淑的妻子,一个慈爱关怀的母亲。让孩子好好活着。对。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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