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贞是不识字的。
小时候总被认为是孩童中的异类,她生性孤僻不爱与人交流,所以总一个人攥着袖子蹲在马路边发呆。乡里人都说她遗传了她母亲,虽然眼睛布满灰色的尘埃,但五官生得端正。
贺贞总是穿着粗布麻衣走在街道上,偶尔还会因为失神摔得狗吃屎。记得有一次她背着破旧的亚麻布包在田野采草,她似乎很懂这一类,能将多汁的嫩草采回去留着,那些草有什么用途,也许就只有贺贞一个人知道。
到了上学的年纪,同龄人都去了学校兴高采烈的拿着小书读的朗朗上口,而贺贞还穿梭在开满油菜花的田地里,金粉沾的满身都是,头上也是一些花瓣与杂叶。她的眼里有了一丝生机,贺贞是热爱自然的。她不愿读书,不愿说话,不愿合群,只想在田野里奔跑,追随风的脚步,聆听泉水的叮咚。
因为近年来改革,所以村子变化很大,破旧的房屋逐渐翻新,人们的生活条件也在改善。那一年贺贞16岁。她不识字。不会写自己的名字。依旧是蹲在马路边,看着拉牛的人挥洒汗水,看着赶鹅的人拿着柳条,路上多了车子,行人,小商贩。一切都是那么新颖,可她决定离开。
那一个离别的晚上,她是偷偷走掉的,用攒的钱买了一趟单程票去了A市,因为不识字所以差点坐过站。她是个适应力很强的女生爱新鲜事物的人,从她下火车后就处于亢奋的阶段。第一次她笑了,露出干净的牙齿,即使看上去灰头土脸的,瘦小的身体背着一个亚麻包显得十分笨重。她想尝试却又拘束,有着来自内心的自卑。
真不巧,天下起了大雨,细密的雨点拍打在贺贞的脸庞,打的生疼。她狼狈的跑到桥洞下躲雨,面黄肌瘦的她感觉随时会撑不住。和小时候一样她依旧攥着袖子,将头埋进臂膀,用耳朵聆听这冷雨。她承让她想家了,想要回到父亲身旁,奔跑在田野,做一个自我欣赏的小丑。
不知过了多久,雨也缓缓停下来了,娇艳的花朵上淋满了雨滴,富有生机,鸟儿清脆的叫声唤醒了贺贞的心。她坐起身来靠着桥墩,手指在空中笔画着花朵,树,鸟,草和家乡的牛。饥饿感无情的席卷着全身,她不得不先找东西垫肚子,三口啃完最后一个馒头就陷入了沉睡。
她做了一个好长的梦:那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那里有着鲜花烂漫,动物的足迹和清澈的溪水。湛蓝的天空不会让她觉得压抑。在哪里她找到了母亲,一个慈祥的老人,久久站立在一片花海,背影佝偻,矮小的身躯略显臃肿,皮肤也呈现褶皱,可她站的苍劲有力,似乎是在干一件大事,看的津津有味。贺贞小声的尝试叫了母亲,见那人不回答,便冲上前想要抱住,人影却在一瞬间消散…
后来贺贞经常会做同样的梦,还是想要与老人家相拥的时候就消散,化为虚有。
贺贞的故事没有结束,只是一种形式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