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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有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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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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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榄 余香

方有良

清明时节,思乡心切,我冒着纷飞的春雨回家乡一趟。家乡的春雨,一场接着一场。有道是:下雨天,聊客天。我就陪着族中的老一辈饮茶聊天。巧的是,同他们聊着聊着,多次提起了家族中那一棵百年历史的乌榄树。

乌榄是橄榄的一种。乌榄树冠宽大,粗生茁壮,树形优美,是难得的绿化树种。众人口中那棵高大的乌榄树,是我的太祖亲手所种。我印象中,那棵乌榄树高达20米,胸径约45厘米,村中没人能合抱它。树皮显灰白色,常有油脂渗出,走近它会闻到芬芳气味。树干两米以上才开枝散叶。远看枝繁叶茂,像一座小山。叶子浓密,叶面深绿色,叶底白色,夏天坐在下面,清爽宜人。常有喜鹊在上面筑巢。树材灰黑褐色,材质颇坚实。小枝干显紫褐色,果具长柄,果萼果成熟时紫黑色。外果皮较薄,干时有细皱纹。果核横切面近圆形。那棵乌榄树生长在村的西边,每逢入村,远远便看见那一簇簇诱人的绿。它是村子的名片,提起那乌榄树,也是声名在外的。乌榄树是我国特有的珍贵树种,它的寓意为高贵,华丽。遗憾的是,由于种种原因,那棵承载百年风景的乌榄树,在八十年代初,砍掉卖给了别人。

待骤雨稍歇,我独自前往村边,去寻那记忆中的乌榄树。尽管现在没有了乌榄树高大的身影,我仍然准确找到乌榄树根的所在。我站在乌榄树坑上,观察四周环境,但见旁边有一个瓦窑,离岭脚的小溪五米左右。我抓一把脚下的红泥土,情不自禁地想起来了乌榄树和祖先们的点点滴滴……

众所周知,乌榄好吃树难栽。乌榄树对生长环境是很挑剔的,落地生根的条件要求较高,它要求酸性土壤,以红土最适宜。要有适量的水分,最好四季不涸,才有利生长和发育。总而言之,乌榄树喜湿耐荫,选择土层深厚、肥沃的山坡、山谷冲积地最好……。种植难度大,栽乌榄树成功的机会很渺茫的。太祖栽种时,不知是福至心灵,还是深入研究过。这里恰恰满足了乌榄树对水、土、肥的要求,这棵乌榄树不但顽强的活了下来,而且,越来越盛。太祖也栽下了希望。

为了让希望结成了香甜之果,祖辈们每年都要给乌榄树培土施肥。原来瓦窑是家族所有,烧砖瓦时所产生的草木灰就倒在乌榄树的周围,将牛屎倒在裸露的树根上。为了让乌榄树有充足的水份,在小溪下挖个小蓄水坑。后来生产队时,瓦窑收归集体所有。但父辈们偷偷地把别人倒掉的瓦窑灰搬回乌榄树的四周,充足的肥料让乌榄树依然保持强劲的生命力。乌榄属热带性果树,喜高温、不耐寒,在冬季乌榄处于休眠状态。开花时,若天气晴朗则有利于授粉,雨水过多有碍授粉。有鉴于此,祖先们在乌榄树的东北方种上几簇高大的竹子,为乌榄树遮挡寒冷的北风。正是他们对乌榄树的精心呵护才有累累果实。

这棵乌榄树的开花结果分大小年。好的年份果实累累,差的年份寥寥可数。记得有一年是大年,乌榄树挂了很多很多的果。我那时在读小学,学校离乌榄树并不远,当乌榄树果开始压枝时,我经常到树下来玩,看见那果慢慢成熟,总担心有人偷吃。妈妈窥破了我的心事,笑我傻气。告诉我那乌榄果未完全变黑时,那果子不好摘,更不好吃,就算熟了,生吃的味道并不好,没人傻到偷乌榄树的。原来如此!我放下心事,但依然乐意往乌榄树下跑,就算静静地看着乌榄果在风中摇动,少年心情也是愉快的。

我心情最愉快的,莫过于摘乌榄果的那一天。每年十月是乌榄成熟的季节,每逢这个时候果皮由青色转变为蓝黑色。乌榄成熟了。男人扛梯的扛梯,拿竹竿的拿竹竿,妇女、儿童拿竹篮,篸箕等用来盛乌榄果的东西,齐聚乌榄树下。其实,摘乌榄果不但整个家族出动,全村有许多人自觉参与的。因为树很高,枝叶茂盛,而且乌榄果属于细小的一种果类,不像那些柿子、苹果等可以一个个的摘下来。这个乌榄一个个摘是不可能的。因为树干又高又大,只有两个叔儿敢登梯上树,只靠两个人一天也摘不完的。村中一些爬树高手自告奋勇上去帮摘。其他的人在地上用竹竿打。用竹竿朝着乌榄果敲打也是个技术活,用力要均匀,落点要准确。成熟的乌榄才“簌簌簌”地往下掉。当竹竿敲落乌榄掉在地上,我们负责的捡果子的那个兴奋呀,好象是天上掉金子!

刚掉下来的乌榄梗柄处,还流出一点点的乌榄汁,清香扑鼻。看那乌榄果,一整颗都是黑不溜秋的,刚从树上敲下来的,表面还带有一层白色的霜,用手一蹭就掉了。乌榄果落得满地都是,引来了小哥哥、小姐姐们争着到落乌榄的地方去捡乌榄果。地上凹凸不平,果子多数落到草丛、水沟里。这样谁捡到多也是有成就感的。捡乌榄的时候手上沾上的乌榄汁直接用清水是洗不掉的,需要用乌榄叶和清水一下搓洗才能洗得掉。捡到果统一放在一起,然后再由族老统一分配,见者有份,皆大欢喜。

当乌榄果采摘结束,族中老人便在乌榄树干割树皮放盐。我不懂得割皮的作用,总觉得才摘她的果实,便刀刃相向太过无情。叔伯们无语,估计他们也不明白个中原理,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举例说什么:人想成才要吃苦,树想要来年开花结果也得受苦之类。后来才理解,这话糙理不糙。直到他们为乌榄树添加一些牛屎鸡粪作肥料,我才认可他们真的深爱那颗乌榄树。

乌榄树采摘结束,妈妈就忙着处理丰收成果。除了分给隔里邻舍,送亲朋好友外,剩余的都拿来做乌榄角。榄角的制作方法很繁琐,但是妈妈操作起来并不难,首先将乌榄洗净,将乌榄倒入约70度的热水浸焖,约十五分钟后,乌榄变软,隔去水!用细丝线将乌榄拦腰切开,脱去榄核!乌榄分成两截,这个就是榄角的坯料了。榄角加工方法有很多种,风味也不相同。妈妈是盐制榄角,就在乌榄坯内加适量的食盐,粘合鎅口,晒干,便是咸榄角。榄角是煮菜调味佳品,蒸鱼、蒸排骨放少许上面,立即清香四溢,开胃醒神。蒸出来的鱼肉不光没有鱼腥味,还能吃到鱼肉里透着榄角特殊的香味过去,由于当时的饮食条件落后,而榄角便于储存,物美价廉,曾是一道美味而又常见的小菜。

妈妈盐制榄角时,我们几个小孩帮着将盐放进去,再用手粘合鎅口。当然,我们乐意当下手不是想吃榄果啥的。虽说浸焖后乌榄可以吃,那果肉红得发紫,模样可爱极了,但那味道不敢恭维。之所以积极参与,是因为妈妈允诺,谁做的揽角,谁能拥有那榄核。小时候,我们都喜欢用榄核做手串或项链。做法很简单,把榄核崭掉两头尖角,留下中间鼓形的核,用钱串起来,便成为物美价廉的首饰。因为果核能散发香味,戴上乌榄果的首饰会睡得特别香甜。

说到香味,我真的闻到了久违的乌榄香。我凝神四顾,一无所获。乌榄树已砍了四十年。因为乌榄树的根可入药,性味淡平,有舒筋活络,祛风祛湿功能。能用于治疗风湿腰腿痛,手足麻木。所以连乌榄木根也挖得差不多。但我坚信这乌榄香绝不是子虚乌有。应该是来自地下深层。树大根深啊,二十米高的树,那根深扎于十米的地下挖不断的,所以留有余香并不稀奇。我闭着眼睛,贪婪地吸收那丝丝缕缕,似有似无的乌榄香,在一种虚无的思绪中,祖祖辈辈的音容笑貌出现在我的脑中,呼之欲出。

榄树不存,尚有余香。祖辈余荫,绵绵不绝。这也是我思乡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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