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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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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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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我们捕到了鱼神

那一天,我们捕到了鱼神

妈妈爱吃鱼。妈妈1941年出生在一个叫大苏庄的村子,这个村子两面环水,大苏庄毗邻一洼淡水湖,名叫大港。大港是福地,有水草有虾蟹,大港甘甜的湖水滋润着附近的村庄,大苏庄一带成为远近闻名的鱼米之乡。

大苏庄是富饶的地方,河多、鱼就多。记得妈妈说起过,她小时候,一到冬天快封河的时候,家里人就会到河里捉鱼。那时候,鱼又大又多,通常一次就会捉到几十斤。鱼的品种也很多,以草鱼和鲤鱼最常见。姥姥将捉来的鱼,用刮子把鳞刮干净,再去内脏,清洗干净,每放一层鱼就码上一层大盐粒子,还有姜,大料等调料,等这一坛码满了,再腌另一坛。听妈妈说起这些,我知道妈妈的童年是多彩而富足的。

妈妈爸爸是1958年结的婚。妈妈爱吃鱼,所以爸爸爱捉鱼。爸爸是个文化人儿,喜欢琴棋书画,尤擅诗词歌赋,是个老师。妈妈爱吃鱼,爸爸当老师挣这点儿工资,哪够天天买鱼吃呢!于是爸爸每到休息日或者寒暑假就去捉鱼,后来我们相继出生了,爸爸有了小帮手,我们家每个孩子都和爸爸去捉过鱼。

爸爸捉鱼,我们家的孩子也喜欢捉鱼。哥哥通常是摸鱼和淘鱼。哥哥比我大7岁,可他捉鱼的年纪可是很小就开始了,应该是十岁左右吧。我清晰的记得有一次,哥哥和大姐捉来了很多的鱼。其中有一条鱼特别大,嘴还一张一合的。哥哥逗我说,你看这条鱼的嘴多大呀,你知道吗,这条鱼的嘴里有咱妈妈的奶。你把你的嘴对准这条鱼的嘴使劲地吸,就会吸到咱妈妈的奶了。我那个时候也就是四五岁的样子,我断奶晚,刚断奶的我对妈妈的奶正是馋的时候,听哥哥这么一说,赶紧把嘴对准了那条鱼的嘴,用尽全身力气使劲地吸了一大口,那条鱼被我吸的翻着白眼儿,身子不停抽搐,痛苦地来回扑腾,而我的嘴里吸了满满的一口鱼水,还“咕噜”咽了下去。这时候,哥哥和大姐都已笑得坐到了地上,我才知道是他们捉弄我这个刚断奶的孩子,委屈得我抽抽答答地哭起来。

捉鱼的时候也总会遇到危险。有一次我和哥哥姐姐一起去捉鱼。我的年纪小,姐姐让我站在岸边看着鱼篓。我看见岸边的草丛里有响声,原来是一条蛇盘在那,我吓得惊慌失措,一边跑一边大声喊着姐姐。姐姐赶紧上岸,问我怎么了,我拖着哭音说,看见蛇了。后来姐姐郑重地告诉我,看见蛇不要紧,重要的是要用手抓着头发,我很纳闷儿,追问为什么抓着头发呀,姐姐告诉我说,蛇会数人的头发,当蛇数到100根儿的时候,人就会死了。如果数不到100根儿,人就死不了。那时真是吓破了胆,特别纳闷为什么蛇的数学那么好,会数那么多的头发,而我刚会做20以内加减法,忽然对蛇很羡慕,因为谁比我学习好,我就羡慕谁。

晚上睡觉,都是用手捂住头发,生怕在睡梦中被谁数了头发去。

我家周末和假期的闲暇时光基本都是在摸鱼、钓鱼和淘鱼中度过,既娱乐身心又改善了生活,更主要的是享受捉鱼后的快乐。捉到的鱼除了自己吃,余下的还送给邻居。爸爸手特别巧,在院子里垒了小假山和鱼池,捉到的鱼里挑选游的欢实的养在小鱼池里。尤其是夏天的傍晚,全家人坐在院子里吃晚饭,微风拂过,荷叶田田,还能享受“鱼戏莲叶间”的乐趣。吃完晚饭,摇着大蒲扇,看着自由自在的鱼儿来回穿梭,心里那叫一个美呢!

后来家里生活条件好了,爸爸买了一副撒网。鱼网的价格是40块钱,40块钱对一个家庭来说,也算是一笔开销,肯定是不知下了多少次决心,咬了多少次牙才舍得买,这副撒网,爸爸特别喜欢。撒网的下面有一圈铅坠子,爸爸把网撒出去,网口向下,利用铅坠子的重量将网体快速带入水中,并用与网缘相连的粗绳,缓缓地收回来,这样鱼会进入网兜中并拉出水面。经过几次练习,爸爸撒的网又大又圆,绝对专业。

一天,天气预报有雨,爸爸说在这样的天气里肯定容易捉到鱼。那个时候正好放暑假,我就和爸爸一起去了。走在路上,天越来越阴了,云也压的越来越纸了,风也刮的挺大。我们来到河边,那一天路上根本没有人,风越来越大,风卷着地上的残叶和碎草斜斜地拍在脸上,脖子不由自主的瑟缩着,眼睛一时也睁不开了。那一天的水特别混,水面上树叶很多,风大,水也不安分,打着大旋子,一层一层,仿佛要吞噬着什么。我说,有点冷。爸爸说,既来了,打上一网再走。一网下去,什么都没有,第二网下去依然是空网。爸爸悻悻地。第三网爸爸摆好了架势,把网抛了出去,网口向下,特别圆。河水依旧打着旋儿,北边的天打着闪,黑云好像消散了点儿,没有那么厚了,但依旧打着闷雷。爸爸慢慢收网,特别重,根本拽不动,反复拉了几次,有了松动。快出水面时,我们看到了,这是一条大鱼,足有一米长,而且全身是金红色,拽出水面时,尾巴在网里搅动着,嘴张的特别大。再使劲向上拉,看得更清楚了,嘴旁边还有两条粗须,和年画上的大鲤鱼简直长的一模一样。大鱼的嘴一张一合,长须子也左右摆动。

我忽然想起了,小时候,哥哥让我吸的鱼,嘴也是这么一张一合,我感觉自己有点喘不过气,有点儿要窒息的感觉。我和爸爸都不敢动,也不敢大声说话,都被大鱼的样子惊呆了。我们怕听到大鱼说话,又想听到大鱼说话,我和爸爸心里想的是一样的:我们捕到了鱼神。因为我读过《渔夫和金鱼的故事》,故事中的老太婆总是不满足,向金鱼提出了一个又一个的要求。老太婆无休止的追求变成了贪婪,从最初的清苦,继而拥有辉煌与繁华,最终又回到从前的贫苦。我还恍惚,如果此刻网中的大鲤鱼开口说话,让我们提要求,我会提什么呢。 当然,鱼没有说话,爸爸说话了,放了吧。我说,嗯。

回来的时候,雨下得更大了,大的看不清路。爸爸和我都没有说话。 后来,我偷偷跑到捕到那条大鱼的地方看过几次,盼望能够再次见到那条大鱼,幻想着能像童话里写的那样,大鱼会说,谢谢你,小姑娘。你需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当然,大鱼再未出现过,爸爸也再也没有捕到过那么大的鱼,但每次捕到的鱼可真不少。

时间好快,一转眼我们都长大了,我们再也不争着和爸爸去捉鱼,爸爸又开始了他的琴棋诗酒花的文人生活。人生就像是一条趟不完的河,更像河里那捉不尽的鱼。生活其实也很简单,喜欢的就争取,得到的就珍惜,失去的就忘记。就如同,爸爸和我都不吃鱼,一口不吃,却喜欢看水的欢腾,鱼的游曳。尤如种花的人不一定爱看花,也许是为了听花开的声音,观叶的曼妙。人生的事,谁说的清呢!所有的经历,都是一种懂得;所有的过往,都是岁月的一种恩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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