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不嫌母丑 狗不嫌家贫

上个世纪70年代， 母亲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每天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由于风吹日晒，使母亲本来细腻的脸庞，早早有了岁月雕刻的痕迹，那时候我大概有五六岁的样子，随口说了一句“妈妈你真丑”。本来是孩子的无忌之言，母亲却背对着我偷偷抽泣起来，我被吓坏了，大哭着说：“妈妈你别哭我错了”。那时我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这么难过，长大后我才体会到母亲内心积存的苦和累，母亲一把把我抱在怀了说：“儿子你要记住一句话，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只要一家人好好的,再苦、再累、再丑妈妈不怕”。我虽然并不懂母亲的话，“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却永远烙在我的记忆深处。

象我们70年代生人，虽然没有尝到挨饿的滋味，玉米面饼子就咸菜也伴随我们幼小的童年，粗糙带有零星麸子皮的饼子，就象一把铁搓，拉过孩子们细嫩的咽喉，吃的孩子们见到玉米面饼子，就像犯人见了刑具，每一次吃饭妹妹都会大哭一场，那效果比电视剧的哭戏来得真实和准时，没有办法，母亲就给妹妹开小餐，隔一段时间把家里不多的面粉拿出来，和上玉米面做上几个发糕，作为妹妹的专利品，母亲说：“不是妈妈向着你妹妹，她每次吃饭都坐着哭、不吃饭，她小身体弱，别饿出什么毛病”。我说：“妈，你不用管我，我觉得大饼子一点不难吃，每次我都吃的可饱了”。说着我露出吃的滚瓜溜圆的小肚子给母亲看，母亲说：“儿子嘴壮，长大身体一定壮”。

那时候我虽然小，在内心深处总有一股为家里分担点什么的渴望。那年代村里并没有通上自来水，吃水要到村外机井挑水吃。12岁那年，我看到父亲干一天活，旁晚挑水都要挑到天黑，我强烈要求放了学我来挑，母亲说：“你正是长个的年龄，挑水容易压的不长个，等过两年你再挑不迟”。我并没有听母亲的，放了学挑起水筲，在村里人质疑的目光里走向机井，当我担起装满水的水筲时，我才知道村里大婶大妈们的质疑是对的，我的肩还太嫩，担仗压在肩上钻心的痛，肩膀越痛越缩肩勾背，走起路来左摆右晃，就像马大宝喝醉了酒，往前走一步退两步，笑的村里大婶大妈前仰后合，到了家筲里的水早已洒了一大半，正当大婶大妈认为我打退堂鼓的时候，我把小的可怜的水倒到缸里，又一次倔强的出发了，就这样我的肩膀从红到肿，从血肉模糊再到磨出老茧，半年后我已经能像大人一样挑着水健步如飞了，在村里人啧啧称叹声里，我趾高气昂穿过人群，因为在挑水的队伍里我是最小的一个。少年时的一担水，长大后的一副肩，只有担当和承载，才是回报母恩的最好方式。

改革开放初期，国家提倡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似乎在一夜之间，各地的暴发户、企业老板多了起来，中国人钱袋子鼓了，愿意把钱花在门面上，小洋房、小汽车，在中国大地上如同雨后春笋，那时村与村、镇与镇、城与城之间还大多是土路，小汽车扬起的灰尘后面总是跟着一群奔跑的孩子，二层小洋房周围总是围着一群大爷大妈在指手画脚，羡慕之情溢于言表。改革开放前中国人对攀比这个词并不觉得敏感，每家每户过的都是在贫困线上挣扎的日子，人们肚子里的油水就像没用过的新锅一样干净，在同类别的世界里，人们觉得穷的心安理得和应该应分，如今人们的生活起了变化，心理也有了断崖式的落差，人们便开始从羡慕转为攀比。

有一次邻村一家在举办婚礼当天大打出手，据说还惊动了派出所，闹得酒席不欢而散，起因是男方没有凑齐陪嫁的电视、冰箱、录音机等几大件，婚礼前男女双方一直为此事争执，终于在婚礼当天演变成火山式爆发，后来小两口要离婚，邻村的媒人和村干部一直调解，这段婚姻才得以暂时挽回。人们心中的伤痕和骨子里的自卑可能很难被抚平，后来听说这对夫妻在孩子四五岁的时候还是离婚了，原因是妻子经常数落丈夫挣不着大钱，跟着他怎么怎么倒霉等等，时间长了自卑老实的丈夫忍无可忍，动手打了妻子，气头之下，两口子谁也没告诉闪电式的离婚了，年幼的儿子从此成了单亲家里的孩子。我听说后内心不知为什么有点懊恼，不是因为他们两口子的离婚，那与我屁大点事都挨不着，我懊恼的是许多中国人失去了“儿不嫌母丑 狗不嫌家贫”情结，狗为何不嫌家贫，因为饥饿难动护家之心，我在这里拽一句古词：何况我们人乎。

不久前朋友的儿子从澳洲学成归来，朋友高兴，叫上亲戚朋友喝两杯庆祝一下，经过几年的熏陶，孩子变得文气大方得体，不再是过去那个毛躁的小孩，大家互相称赞寒暄后，不约而同关心起孩子的发展问题，我问是不是打算在中国发展，孩子眼角露出了一丝鄙视的表情，接着他开始大谈对祖国的感受，中国的发展、经济、政治、文化、环境等问题，就像千疮百孔的木桶，漏风漏雨的草房，一无是处、满目疮痍，只有远离逃遁才会改变眼前窘迫的处境。听了他的论述，我内心有点悲凉，内心说在你呱呱坠地，生你养你的地方，怎么就载不动你一丁点留恋之情呢！那天大家似乎没有因这番话影响心情，大家有说有笑吃的香甜喝的痛快，只有我有点闷闷不乐，故作笑脸地陪衬着大家的气氛，孩子是聪明的,他似乎看出我的心境，偷偷凑到我面前低声说：“叔，你是不是不高兴，我看你没吃几口。”我说：“叔今天看到你长大出息了，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不高兴。”他说：“我知道叔是个爱国正直的人，在国外我们被包围在太多的负面消息里面，其实我心里是有自己的判定的”。我说：“孩子无论走到哪里，记住叔一句话，儿不嫌母丑 狗不嫌家贫，树高千尺不离根，雄鹰万里不忘巢”。听我这样说孩子脸一红，低下头不再说话了。回到家我有些后悔，觉得话说的有点多了、重了，给孩子发了微信：叔今天的话会不会伤到你，别生叔的气。不到一分钟孩子回复了：叔，你放心，我会把“儿不嫌母丑 狗不嫌家贫”，作为人生的座右铭，伴随我一辈子。我给了个他大大的赞，笑脸，再一个笑脸，一连发了十个。

如今，我这个七零年生人赶上了祖国70华诞，这也许是人生给我最有意义的数码重叠，祖国一天比天强大，而我也伴随祖国的强大，感受着岁月的惊喜，自信、充实、深沉、智慧，我感觉越来越富有，这一切都是祖国母亲的承载和赐予，时代无论怎样进步，科技多么发达，我希望青年们永远不要忘记那句话粗理不粗的话，因为，祖国是我们永远也割舍不掉的血脉！(高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