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晓露（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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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夏晓露
他从麻醉中醒来，又一次看到窗外木棉花抽出火红的蓓蕾，妻子在病房依偎着他，他们感觉到了春天的暖意。
昨天深夜，手术室青白的灯显得特别明亮，手术在紧张的进行。术中病人让医生们由衷的敬佩。当晚七点，病人送来；八点麻醉；九点开始手术。时间在一分一秒走动......
2月10日，广州暨南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广州华侨医院）神经外科手术室的灯从晚上9点亮到23点45分左右，大约三个多小时后，手术室外紧张的人们终于看到了灯灭。病人被从手术室推了出来，蓝色警服的一角和闪亮的肩章还露在白色被子一角。
“好险！刀尖已经穿透左太阳穴上额骨头，进去近七毫米，差一点刺破骨膜，再晚点来，可能有生命危险......”医生摘下口罩说。一直守候在现场人们和他的妻子才松了一口气。回想起过去惊心动魄的三十多个小时，他的同事仍会出一身冷汗。
庚子新春，每一个人的心中都在祈盼着春回大地。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牵动人心，冯智敏的心也一样被牵动着。从一月以来，冯智敏就像上足了发条的马达，周旋于他的江湖，那个方圆121.29平方公里的双江小镇。双江隶属珠三角洲的“后花园”东源县，虽然人口不到2万人，有风光旖旎的万绿湖，却是新丰江库区移民镇，人员情况复杂，疫情期更加要注意防控。
年三十那天，老婆带着女儿到所里与大家一起吃年夜饭。所里许多民警与他一样回不了家，家属就一起在派出所团圆。民警家属子女都会异口同声说；习惯了。就连他们受伤，家属也说是常态，习惯了。
这种习惯了，包含太多的内容。比如无奈、比如忠贞、比如爱与挚爱！
而2020年初始，注定冯智敏的“习惯了”多了更重的砝码。防止疫情蔓延、守护一方平安让冯智敏早已是箭在弦上，亦守亦攻。
二月的南粤，春寒料峭。9日上午清晨6点不到，冯智敏就已起来，昨晚忙到凌晨1点多才回到派出所宿舍休息，他用冷水洗了把脸，今天双眼的红血丝更加多了。
7点左右，冯智敏照例在工作开始前给妻子打一个电话：“老婆，我们今天疫情防控正是关键时期，不能回家，家里又让你操心了。”
“你放心，家里有我。”电话一头妻子温柔细语让他心怀内疚。疫情期间，他们又是10多天见不了面。
这几天，东源天气特别冷。通完电话，冯智敏穿上警用棉执勤服，戴好口罩和执勤装备，带领三五个民警和辅警，顶着阴冷的寒风赶往双江镇居委会，开展疫情防控村居“网格化”排查和打击涉暴违法犯罪活动。早上9点左右，冯智敏已带民警、辅警在双江镇五公里处，测量过往人员体温、检查通往车辆。期间，居委会干部反映，这两天有个叫林某的在街上到处走，不听劝、不戴口罩。
作为守护一方平安的派出所，保护环境、维护治安、抵御新冠肺炎疫毒侵入，真不是件轻松的事。冯智敏深知，一个呼吸、一口吐沫就可能让这座美丽小城、全国冠名的“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实践创新基地万劫不复啊。
到了上午11时许，听说林某正在家中，他立马又带两个民警和五个辅警赶去林某家中了解情况。当时林某在家二楼休息，冯智敏就带了三个人到二楼了解林某疫情。其他民警、辅警在一楼同林某家属做工作。就在冯智敏与林某交谈一瞬间，正谈着，林某突然拿出一张把15厘米长水果刀追砍民警、辅警。
他面前的林某身高足有1.80米，估计体重也有200多斤。冯智敏身高1.69米、体重60公斤，赤手空拳。他自知这个相差悬殊的体魄，他是劣势。林某挥舞水果刀拚命往他身上刺，冯智敏感到胸膛紧迫的威胁。“刀光剑影”从脑海中闪过，这种威胁首先来自生命本能。但当威胁像“病毒”蔓延，侵犯到他身边的人时，这种威胁在加码扩大，保护自我意识只能退位，这也是一种本能。
面前这个“庞然大物”林某，却疑似间歇性精神病发作。冯智敏进退两难。精神病患者是异于常人思维，是生活在“另一个世界的异族”。冯智敏知道，从心理角度，林某应该是突发性妄想症。当感到自己的思想、行动、情绪......受到外力影响，就会在恐慌中，以不惜侵犯他人来“自卫”。
冯智敏来不及多想，自己经历的是常人与非常人的智力较量与体力挑战。唯一的办法就是：快速夺刀。此时，不禁让人联想到电影《荒野猎人》中灰熊与人的搏斗镜头。林某仿佛片中狂暴的熊，持刀疯狂向他的目标冯智敏攻击。刀划过冯智敏的手掌、手指头，血顺着他的袖子往下流。血渗透了警服，也被划烂，棉花都露了出来。没人知道冯智敏当时有多疼，但知道冯智敏没有放弃。
搏斗、夺刀在一分一秒进行......如果面对的是犯罪分子那还好办，可以采取法律手段制服。但对林某不行，既要保护他身后的人，还不能伤害到林某。一种反常的“自卫”与防卫在继续对峙。冯智敏突然感到头部一阵剧痛，刀插向了他的左太阳穴上方额头，但他仍紧紧地抱住“庞然大物”林某不放。最终，其他同事赶到通力协助，才将林某控制住。
精神病患者他们是异于常人思维，是生活在另一个世界的“异族”。从心理角度，突然发生的原发性妄想，患者感到自己的思想、行动和感情都受到外力影响，常在被威胁的恐慌中，甚至一举一动都被他人控制，时时以不惜侵犯他人来“自卫”。
冯智敏1975出生在东源县灯塔村，一个朴实的农民家庭。身穿红色羽绒服的妻子第一眼看到受伤的丈夫时，除了心疼，还是心疼。她不知道丈夫会不会有生命危险，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丈夫在刀伤的疼痛中煎熬。他的母亲在洗被刀划破的警服时，满盆血水，她当场就哭了：阿敏一定伤得不轻。
印象最深的是七八年前，一个冬天的晚上，她到所里看望丈夫冯智敏，住在他们所里。而冯智敏却在追捕一名毒犯，因天黑路滑，掉进了一个池塘，浑身湿透了。凌晨回到所里，她看到他冷得直发抖，抱着他就哭了起来......
担心来担心去，最害怕的一幕还是出现了。似乎在这场疫情阻击战中，也同时考验着警察妻子的耐受力。这一次，才懂得那句“金色盾牌热血铸就”歌词的深意，警察的流血牺牲就是一瞬间。如果没有强大的承受能力和风险预知能力，警察妻子会成天处于惶恐不安中。
手术近三个小时后，医生长嘘一口气：“很幸运，这个尖刀虽然刺穿了颅骨，但刚好达到颅骨的内表面，还没有刺破硬脑膜，所以脑膜下的这些血管没有受到损伤。”医生这段专业的表述，让在场的同事将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当妻子听到“很幸运”三个字，眼泪顿时夺眶而出......
在神经外科东区21号床的冯智敏头上、双手都是白花花的绷带。窗外，一缕阳光从树冠漏下金色的光。
“阿敏，这下我可以和你多呆几天了。”老婆的话听得他心酸，仿佛上天“赐”给他们这次见面，一次最长的相聚。
“今年木棉花开得好早啊......”
冯智敏轻轻地闭起双眸，在灵魂的静默处祈祷：“是啊，春天来了。武汉的樱花应该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