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之福

蛇之福

元旦前，与爱人回乡下老家劳作，把去年建新楼房时剩下的一堆沙子和一堆红砖搬运到屋子院内墙边重新堆放好。因是体力活，两人有点难于吃得消，遂叫在老家干农活的堂嫂过来帮忙。

正当大家在弯腰拾红砖装斗车时，堂嫂突然惊叫起来，我也着实被吓了一跳。原来是砖堆中有一条拇指般大的草花蛇。待我镇定下来细看，有两条草花蛇相连着，再细看，是两条正在交配中的草花蛇。两条蛇也受到了惊吓，分头爬行，这怎么爬得了呢？尾部还连着的。我突发慈悲，别坏了它们的好事，更不想杀生(有保护野生动物意识，微信中也多有此教育)，更多的是不想弄脏了红砖，于是阻止了堂嫂那高举的铁铲。

总得想办法赶跑它俩才行的啊!我想到打草惊蛇之理，于是，找来根竹棍敲打上面的红砖，靠敲砖震动意将它俩吓跑算了。敲了好一阵子，连不远处看护猪栏的众狗儿都被这敲砖声惊吓得集体吠叫起来。

    我自以为那两条草花蛇应该被敲吓逃走了，于是，又拾砖拉砖进院内。当我正准备叠砖时，又听到外面传来堂嫂的惊叫声，随后听到的就是一阵的铁铲拍砖拍地声。我不忍心出来看望，可以想象得到，那两条草花蛇肯定是一命呜呼了。谁叫你俩不明我敲砖震动之意，难道你俩就没听过先蛇们讲过“打草惊蛇”典故么？谁叫你俩做那风花雪月之事也不找个偏僻的地方，而偏在我家乱砖堆下。呜呼哀哉!

要是在我孩提时，见到草花蛇，必定打死无疑。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那时的草花蛇也多，且经常碰见，在小路边也经常见到其他小孩子打死的草花蛇，那时的小孩子以打蛇为乐事，也为显示有胆量。那时，田洼、池塘、小溪小沟里还有一种红边水蛇。曾记得，一次在小沟里戽水抓鱼，掏洞里的塘虱时，掏出了一条红边水蛇，惊魂未定中丢下水蛇快速跳上岸边，手脚发酸全身在发抖。从此，再也不敢用手掏洞了。也有胆大的小孩见到水蛇会生气地打死它(水蛇吃鱼虾，有水蛇就少了鱼虾，因而生气)，丢其尸在路边，有时可见到打死四五条的。而今，田间施用化肥农药，田洼、小溪里的鱼虾少了，也难以见到红边水蛇了。听说，有人用电鱼机电水蛇卖给路边饭店做龙凤汤(蛇肉与鸡肉一起煲汤)，以此招来食客。我心中犯疑：水蛇也能吃？

听大人们说，谁要是在中午十二点正，打死蛇，并拉尿圈一周，周边所有的蛇都会来哭孝、报仇。届时，如果打不赢，或捉不赢，就会被蛇咬死。这事，在我们小孩子中，不管有多调皮胆子有多大的孩子，都不敢试。曾经有一胆大的小玩伴在近中午打死蛇后，扒拉出小九九要拉尿圈一周，吓得我们几个小孩子拨腿就跑，他也因害怕，而没尿完成一圈、小九九也来不及放回裤内就转身跟着跑了。直到如今，谁也不知道，谁也不敢亲自证实，到底中午十二点打死蛇并尿上一圈会不会引来周边所有的蛇，大人们说的话到底是真还是假。因为，谁也不想给蛇咬死或被蛇吓死。

邻村有一高中同学，平时爱说“你都未见过大蛇屙屎”(意思是说你见识浅)。一次，他上山帮父亲挑炭，在途经山坳时遇见一条大南蛇(蟒蛇)，惊恐中丢去扁担箩筐，直奔回村，脸色发青，遇村人时气喘喘地说：“蛇……蛇……大南蛇……”许久才说清楚到底是这么一回事。后来，大家常取笑他，为何见了大蛇就惊成那个样子，见一次大蛇有多不易啊，你也不看看大蛇有没有屙屎。

那时，如见到大蛇的话，如过山峰、金环蛇、银环蛇、南蛇(蟒蛇)、响尾蛇等，都会叫大人(会捉蛇的村民)来捉去卖钱。

父亲会捉蛇，而也是为卖钱而捉蛇。一晚，父亲捉了条金包铁(金环蛇)回来，装在布袋里，挂在墙勾上。可半夜，蛇钻松布袋口而跑了。父亲在家中角落、柴屋、床背找遍，也没找到。全家人都感到惊恐的。父亲安慰我们说：“捉进来的蛇，一定会跑出去的。只有自己爬进来的蛇，才会留在家里。”当时泥砖瓦屋的家，门脚缝、狗洞、窗口，甚至老鼠洞都可成为蛇逃跑出去的通道。

记得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我正在镇上读高中。叔叔与邻村5位大人在大山石洞里捉到一条雌性大南蛇(蟒蛇)和五条南蛇仔(蟒蛇)。当得知消息后，我跟随学校的一群学生赶到镇上收购站观看从未见过的大南蛇(蟒蛇)。大南蛇75斤多，五条南蛇仔共50斤。听说，叔叔他们6个大人，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石洞中把雌大南蛇(蟒蛇)拖出来的。当时用了几个大人的臭汗酸味的腰带绑着蛇，捂着蛇头(据说臭汗酸味可把蛇熏晕熏软)，几个大人合力才把雌大南蛇(蟒蛇)拖了出来的。要不，大南蛇在洞中盘卷着，怎么也无法把它拖出来的。大南蛇被镇供销社收购了，而收购后到底是杀之还是养之，就不得而知了。

我从小就害怕蛇，更不敢抓蛇或触摸蛇，那样会手脚发酸全身发抖。然而，大约在我4岁的那年初夏，上午一阵太阳雨过后，闷热。我和村里的几个小朋友一起到村边的山坡上树林里捉“豹虎”(一种会吐丝连结两片树叶造窝而藏身在里面的，会弹跳的像小蜘蛛一样的黑色小动物，小孩子捉来关在火柴盒般的小笼子里，相互用来像斗蟋蟀般的观赏其打架作为一种娱乐用)。几个小孩中有一半是原生态的裸体的，没有穿衣服或只穿上衣没有穿裤子(上世纪六十年代，家穷没有衣服穿)，我是其中的一个。

闷热的夏天，太阳雨过后，正是黄肚子蛇(过山峰蛇)出来活动、乘凉的好时机。我在树林里发现了一条在乘凉的黄肚子蛇，着实被吓了一大跳。我立即跑回去村里叫在做米粉丝的堂哥来捉它。堂哥很会捉蛇，我和几个小孩带着堂哥过来树林里，堂哥找了一会，很快就捉住了，回来用布袋装好绑好。堂哥在生产队做米粉丝，没时间拿蛇到三公里外的镇上卖(镇供销社收购站收购的)，吩咐同村一个有份看到蛇的比我大1岁的小伙伴与我一起拿蛇到镇上去卖。

要去镇上，可得穿衣服啊!我记得过年前，妈妈用布票买了块布叫邻居婶婶帮我做了一条唯一的裤子，可我在家里找个遍，怎么找也找不着。那小伙伴自己一个人又不敢去镇上卖，几番催促，我只可穿上父亲的一件旧背心，像穿连衣裙似的，把小九九盖住了，还算凉快。就这样，两个小孩用竹棍抬着装蛇布袋步行三公里多到镇上去卖蛇。

在镇供销社收购站里，负责收购的叔叔把蛇放出来查看后，说：“这条蛇在捉时弄受伤了，久了会死的”。意思是不能收购了。我俩听后很着急，恳求说：“就便宜点收购吧，我们只要能卖掉它就行的”。收购员叔叔看到我们两个可怜的小孩子，就答应买了下来。收购员叔叔在蹲着看蛇时还用棍子撩了一下我的“连衣裙”看我的小九九，说，没穿裤子呢。我又怕又羞的向后退闪。最后大概卖了1.1元钱吧，那时还小不懂算数。

大小伙伴带着我到对面的副食部买了三只月饼(1角钱一只)，分给我一只，又分给我2角钱（那可是我光着屁股挣到的人生的第一桶金啊!）。别提那有多高兴了，有月饼吃还有钱。我吃了一半月饼，还有一半舍不得吃，用纸包好拿回家给妹妹吃，一路上强忍着口水。回到家时，拿月饼的小手都出汗了，妹妹得月饼，自然也很高兴。

那一段时间，我可算是“富有”了，可在妹妹面前摆“阔气”的。常有挑货郎挑些糖果、针线之类上村来卖，小糖果才买1分钱一个。有时，自己嘴馋了或者妹妹哭闹了，我就花1分钱买一粒小糖果，自己吃一半，分一半给妹妹吃，这样哄妹妹也挺有效的。自己节省着用，也“风光”了好一阵子。那是因蛇得福!

小时候也听村中那个不识字的老阿婆讲过狐仙、蛇仙的故事(长大后才知道那是聊斋故事)，晚晚都想听老阿婆讲故事，可是，听后又感到很害怕，特别是晚上自己一人睡觉时都不敢熄灭煤油灯睡。

蛇有灵性，蛇是我们人类的好朋友。保持生物的多样性和植物的多样性，是我们人类共同的责任。保护好野生动物，保护好蛇，也就是保护我们人类自己。1988年11月国家通过野生动物保护法，家乡也实行了封山育林，不准捕捉、收购、贩运蟒蛇和其他毒蛇了，生态恢复了，山里也应该有各类蛇生存了。

我家中亦有两蛇，爱人和小孩皆属蛇，我亦怕之亦爱护之。爱人性子急，发起脾气来也像蛇，在厨房边忙碌边说：“你在家里要不是看电视就是看手机，什么事也不肯帮忙做下，地板脏了也不拖拖，门锁坏了也不整下，晒干的衣服到处乱丢也不叠好放好，懒得就像头猪似的”。我嬉皮笑脸地答曰，都怪古代造字的那个仓颉老头子，是他把“家”字造成“圈养猪的地方”的。在家里，倒是两蛇让我享受到家庭的温馨和幸福。

故写：蛇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