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三杨的头像

三杨

网站用户

散文
201911/26
分享

回乡记

回乡记

 

大年廿八,在浓烈而醇厚的乡愁裹挟中,我焦急地带上儿子,踏上了回乡的路。

  对于我这个在上世纪八十年代靠高考才跳出“农门”、毕业后分配在城里工作的“城籍农后代”,对农村的情感是复杂的。曾一度庆幸自己跳出“农门”,下决心融入城市,“涤洗”身上的“农气”,好让自己华丽转身,不再回望那贫穷落后的乡村,忘却那段不堪回首的凄苦的农民经历;也曾一度因为自己在城里属于普通的工薪一族,囊中羞涩比不上进城务工的村里人富有,不敢“衣紧还乡”,就这样蹉跎了回家的愿望,在城里一过就是十三个春节。然而过了“知天命”的我越觉发现,在城里过的春节多了,却荒了回乡的路,疏了乡情亲情。心中那被岁月风干了的乡愁,是那样的浓烈而醇厚,时常渴慕故乡那芬芳的泥土,那草木之气、那山水之灵性,我知道,只有我那纯朴的故乡才能涤洗我心灵的深处,慰籍、温润我这颗思乡旷久而难以自拔的心。

  这次回乡过年主要原因是:在乡下建起了二层新楼房,按农村风俗得在新房子连续过上三个春节;年迈体弱的老母亲不肯离乡也不便离乡。外加一条件,买有小车了也方便回乡过年。可回乡过年也不是一件简单容易的事情,得遵循乡村过年的乡风民俗,得好好准备准备。为此,我提前一周让爱人先回去老家,打扫卫生,洗刷衣物,请堂嫂帮忙整簕古叶帮忙包粽子,赶市集,办年货,买对联门神灶神香烛纸,买红包鞭炮烟花糖果茶,买猪肉青菜大蒜鸡鸭鱼,买酱酒蘑菇粉丝油盐醋。

  除夕午后及深夜至一二点和年初一清晨各村各户燃放烟花炮竹的声音起伏不断,炮竹声声辞旧岁,驱鬼神驱病魔祈福求平安求风调雨顺。除夕夜全家人聚集看春晚,本村外村那声声不断的烟花炮竹声,让人欣喜兴奋得彻夜难眠。除夕夜,我燃放烟花,初一晨,我燃放鞭炮。以往过年,这些民俗繁事多为父亲忙碌,我帮做就是,可惜父亲已仙逝多年,而今,得我自己来忙,这让我徒增伤感和感慨:有父亲的日子真好!

  大年初一拜祖祈福回来后,才得以用供品来做新年家宴菜。爱人炒上几道好菜,备好酒水,大约10点钟,全家人齐聚一起吃新年饭。饭后,我走村串户,探访村中几位老人送上红包利是和新年祝福;走访堂叔堂兄弟和儿时玩伴,送新年祝福,认识小辈,互通家情,听乡音续乡情。

  大年初一午后,几个妹妹全家老少聚集我家,给老母亲拜年送红包利是添新年祝福,好几年没见的姑姑带着孙子也来了,大家相互祝福着,喜气洋洋。我和爱人忙碌着,妹妹们也来帮忙一起准备了两桌好菜,大家挤坐着吃了个大团圆饭,热闹喜气,大人们相互给小孩子打红包,小孩给大人恭喜祝福,回礼中有粽子桔子另加两根大蒜(意为一年到头有得算),图个吉利盼个好年头。

  大年初二,携爱人小孩回娘家探望岳父岳母一家。当晚,本村外出务工的年轻人相聚晒谷场喝茶商讨村中公益事,邀请我参加。年前,村中几位年轻人牵头建立村民微信群,联系外出务工和工作人员,商定共同出资并成功地在年廿七举办了村宴,并给全村70岁以上的老人发新年慰问利是。这是村中百年来没有过的大好事。晒谷场上,村宴的酒棚酒桌音响灯光还在,面对多年未见而有的连名字一下子还叫不上来的30多名年轻人,我说了一番心里话——

  在外飘泊的游子就像空中的风筝,乡愁就像风筝线,一头拴住你的心,一头紧紧拉住你的是脚下这片故土。无论你走多远,无论你多富有,都不要忘记老家,不要忘祖,要热爱老家这片土地,老家才是你的根,你的精神家园。

  大年初四,我到屋边荔枝园勾枯枝拾柴火,这些已经三人多高的荔枝树是我父亲20多年前栽种的,它们曾为我家的“经济发展”立下“功绩”。乡村坡地遍种荔枝树,近几年因荔枝价跌多年不管理了,任其自然生长(现有村民砍荔枝树卖给别人烧炭)。尽管家中有电饭煲电磁炉,可我喜欢拾柴火用炉灶烧柴火,听那燃烧噼啪声,闻那柴火香味,看那炊烟袅袅,追寻儿时那份乡村记忆。午饭后,走邻村,到读小学时相熟识的阿益佬家中坐聊,询问他村里几位小学同学的近况,看邻村村貌,亦解乡愁。阿益佬在乡村做泥水工,四兄弟在小山冈上一字排开建了四栋楼房,分别为四三二一层的。阿益佬自己动手建了三层半的楼房未装修,为毛坯房加安装门窗水电就这样居住了,他说,等做工挣了钱再装修。阿益佬得意地说,他家风水好,背后及两边有山岭,门前为开阔田地,且有两小溪水环抱。他说他有时深夜独坐家中四楼阳台对月抽烟静静欣赏月光下的乡村田园夜景,听那蛙鸣虫唱,很是美妙。

  如今的乡村很需要阿益佬这样的村民坚守,山脉的那边已经有两条自然小村空心了(村民都到镇上建房子居住了)。阿益佬说,他的楼房是逐年加建而成的,大约花20来万。我不好意思问他,是否有钱了也到镇上买地建房,而今到镇上买地和建房至少得有70万元以上。从阿益佬那里回来,走过村中田垌,察看自家水田,闻到那曾经熟识的泥土芬芳,追忆当年劳作的情景。

  ……

  大年初六七,村中又渐渐地恢复了昔日的平静,外出务工人员像候鸟式的回乡过年又急速地“飞”回务工城镇工厂上班了。我巡视村中,见到许多张贴着鲜红对联的楼房锁门“人去楼空”(一家人在外务工,且买有房子)。祖宗留下的这片深情故土,改革开放后虽能解决村民的温饱问题,但是,仅靠被划分得零碎的田地无法让村民致富,村里春笋般涌现的二三层的楼房都是村民靠外出务工挣钱建的。青壮年如不外出务工,被视为懒惰或没本事,没楼房找老婆都难,让许多村民离开故土饱受思乡之苦,亦让村民增长见识增长才干,寻找到致富门路。

  在乡下老家过年的大部分时间,我多是在家中陪伴80多岁体弱的老母亲,照顾她的起居饮食。白天,耐心地聆听老母亲那重复着的词不达意而又说不清何意的唠叨,我间中还会走神聆听门前那棵大黄榄树上的鸟叫。我的心灵在放飞,游牧在乡间。

  我喜欢看央视的《乡愁》节目,爱读湛江日报副刊的关于乡愁的文章,也喜欢与老师文友谈论乡愁事。我不知道藏羚羊为何历尽艰辛每年的夏季都要返回出生地;不知道那生于淡水、长于海洋的太平洋鲑鱼为何每年夏季都要冲破激流险阻游回出生地交配繁衍后代然后精疲力竭悲壮地死去,难道它们也有乡愁?难道它们是为了给新生后代植入神秘的乡愁生命密码吗?每年春节前那浩浩荡荡的由进城务工人员所引发的返乡潮,历经千辛万苦也要回家过年,这不单纯是为了与家人团聚那么简单,还有对那故土的深情依恋与敬畏,对祖宗的感恩和对故乡的那份无尽乡愁!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